被钱西海那饿狼般的眼神盯住,方尘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或者说错一句话,对方那只按在腰间短刃上的手,就能在瞬间结果了他的小命。
“大……大叔,您……您有什么吩咐,小子……小子一定照办!只求大叔能……能饶小子一条狗命!”方尘努力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都带着颤音。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除了任人宰割,似乎没有第二条路。
但方尘是谁?两世为人,前世在各种信息轰炸和“内卷”环境下磨砺出来的神经,岂是那么容易就彻底认命的?
恐惧是真的,但恐惧的间隙,他那颗不安分的脑袋,己经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试图从这绝境中找出那么一丝半点的生机。
“哼,算你识相。”钱西海眼中凶光稍敛,但警惕丝毫未减,“老子在此地修养几日,需要些跑腿打杂的。你既是这附近村子的,想必对山里也算熟悉。这几天,你就给老子打打下手,采采药,弄点吃食。若是伺候得好,老子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你回去了。若敢耍什么花样……”
他没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是是是!小子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二心!”方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中却在暗骂:“老魔头,等老子缓过劲来,看怎么收拾你!”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钱西海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行动间虽然依旧带着修士的凌厉,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偶尔压抑的咳嗽,都瞒不过方尘如今还算敏锐的观察力(得益于精神力的缓慢恢复)。
“小子,去,那边山坳里应该有水源,给老子打些干净的水来!记住,要活水,别弄些死水潭里的脏东西糊弄老子!”钱西海指了个方向,从腰间解下一个破旧的水囊扔给方尘。
“是,大叔!”方尘接过水囊,麻利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钱西海指的方向跑去,那样子,活像个训练有素的狗腿子。
钱西海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打下手,而且这小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方尘一路小跑,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这老魔头受伤了,而且似乎很缺水,也需要药草……这是我的机会!”
他记得村长给他的那几页《养性纳气残篇》里,除了粗浅的吐纳法,还提到过一些山野中常见的草药辨识,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图画也模糊不清,但多少有点印象。
“首接下毒肯定不行,老魔头不是傻子,而且我也没那本事弄到见血封喉的毒药。但如果……只是让他不那么‘舒服’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方尘心中滋生。
他来到钱西海所指的山坳,果然有一条细细的山泉从石缝中渗出,汇聚成一个小水潭。水质看起来清澈见底。
方尘眼珠一转,他没有立刻取水,而是悄悄绕到水潭的上游,仔细观察了一番。
果然,在离泉眼不远的一处隐蔽草丛中,他发现了几坨……新鲜的野兽粪便,还有一些腐烂的树叶,被雨水冲刷后,正有那么一丝丝浑浊的汁液,缓慢地渗入泉水流经的路径。
“嘿嘿……”方尘心中一阵冷笑。
他取水时,特意在那“污染源”下游不远处,用那破水囊小心翼翼地灌了大半袋。
这水,看起来依旧清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多了点“佐料”。
回到钱西海的临时藏身处(一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小山洞),方尘恭恭敬敬地将水囊递了上去。
钱西海接过水囊,拧开塞子,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显然是渴坏了。
“嗯,还算干净。”钱西海抹了把嘴,随口赞了一句,也没起疑。在他看来,一个凡人小子,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方尘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大叔满意就好!大叔,您还需要小子做些什么?”
“老子受了点内伤,需要几味普通的草药调理一下。”钱西海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种草药的图形,旁边还标注着几个方尘勉强能认出的字。
“这是‘清风草’、‘石见穿’、还有‘三棱子’……去,按着图样,给老子各采一把回来!若是采错了,或者敢偷懒,仔细你的皮!”钱西海恶狠狠地说道。
方尘接过黄纸,心中又是一阵盘算。
这几种草药,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都不是什么大补之物,反而有那么一两种,若是用量不对,或者与某些东西混用,是会引起腹泻或者精神萎靡的!
“老魔头,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了!”
方尘再次领命而去,这次,他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在山林中转悠了大半个时辰,仗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草药知识”和“本地人优势”,还真让他找到了钱西海需要的那几种草药。
不过,在采摘“石见穿”的时候,他“不小心”在旁边,采了一株外形与“石见穿”极为相似,但村里老人常说,牛羊误食了会闹肚子的“刺儿菜”的嫩芽,混了进去。
他还“顺手”在路边摘了几颗红艳艳的、看起来很,但方灵儿曾经误食过一颗,结果上吐下泻折腾了半宿的“蛇莓”,也悄悄塞进了草药堆里。
做完这一切,方尘才捧着一大把“精心挑选”的草药,回到了山洞。
“大叔,您看,这些可对?”方尘一脸“憨厚淳朴”地将草药递给钱西海。
钱西海接过草药,胡乱翻检了一下,他虽然认得这几种主药,但对于其中夹杂的那些“相似品”和“添头”,却并未在意。
在他看来,这些凡俗草药,药性本就微弱,多一点少一点,或者混了些杂草,也无伤大雅。
“嗯,还算机灵。”钱西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那把草药塞进一个破瓦罐里,又吩咐方尘去捡些干柴,准备生火煮药。
方尘心中冷笑连连,手脚却更加麻利了。
他一边生火,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钱西海的动静。
只见钱西海将那些草药胡乱捣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盒,打开玉盒,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方尘只闻到一丝,便觉得精神一振!
“好东西!”他心中暗道,那玉盒里装的,绝对是真正的灵药!
比他之前“撸”出来的那点“清凉气流”精纯百倍!
钱西海小心翼翼地从玉盒中拈出那株通体赤红的“三阳草”的一小段根须,与那些凡俗草药一起,扔进了瓦罐,又加入了方尘打来的“干净泉水”,开始熬煮。
方尘在一旁扇着火,心中却在暗暗祈祷:“老天保佑,让这老魔头赶紧喝了这‘十全大补汤’,然后……最好是当场飞升,或者首接入土为安!”
药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混杂着浓郁药香和一丝丝古怪气味的蒸汽,在小小的山洞里弥漫开来。
钱西海深吸了一口药气,脸上露出一丝陶醉,随即又警惕地看了一眼方尘。
方尘立刻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扇着火,仿佛对那的药香毫无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钱西海估摸着药效差不多了,便让方尘熄了火,将那黑乎乎的药汁倒进一个破碗里。
他端起药碗,吹了吹热气,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和狠厉。
然后,在方尘紧张而又带着一丝恶毒期盼的注视下,钱西海仰起头,将那碗“精心炮制”的药汤……
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还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
方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加料”的药汤,到底有没有效果?这老魔头,会不会当场毒发身亡?或者……只是拉几天肚子,元气大伤?
然而,钱西海喝完药汤后,只是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方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失败了?修士的体质,果然不是凡人能比的?这点‘佐料’,对他根本没用?”
就在方尘快要绝望的时候,闭目调息的钱西海,眉头突然微微一蹙!
紧接着,他那张本就枯槁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方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