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茹最终还是没有出卖周泓安,若不然大皇子本就对他父皇的误解会更加深刻,只是承诺定然会翻倍补偿他,将做好的捞汁大杂烩送去永安宫,请他和贤妃娘娘一块品尝,这件事才堪堪被糊弄过去。
东西比周廷烽更早一步到永安宫,贤妃看着古月轩送来的吃食,怀着古月轩东西就没不好吃的信任率先品尝了一番,结果便是酸酸辣辣吃得有些停不下来,靠着强大的自律才没有贪食。
贤妃漱完口感慨道:“竹茹姑姑这做的吃食论食材和烹饪复杂程度并比不上御膳房,但偏偏味道可口开胃,难怪这段时日廷烽身量见长。”
旁边的大宫女上前,“竹茹姑姑心思灵巧,大皇子古月轩待得倒是开心,哪怕是写课业也没有不耐烦。”
光是愁眉苦脸可不算不耐烦,往日大皇子脾气暴躁的时候,在永安宫哪怕是贤妃辅导他都能摔得砰砰响。
贤妃感觉少操心后脸上都少了长纹路的危险,“往日里他成日在宫中不听话,本宫看着确实有想把他打发走的冲动,可真等到他要迁宫这一日,心里终究是舍不得。”
本来开年就要迁宫,但宫中事务繁多,东四所那边也没有修缮好,后来李竹茹又入宫,才耽搁到现在。
贤妃好不容易因为儿子要离开自已身边单独住生出的慈母情,等周廷烽回来不领情的叽里呱啦一大堆后,又迅速变成熊熊的怒火。
“母妃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我身边那么多人照顾,难不成东四所的奴婢还敢欺到我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母妃你是舍不得我,对吗?我又不是要出宫建府,走到东四所就小一炷香的时辰,就算是母妃你不愿意走,我随便跑回来父皇也不至于把我抓起来丢回东四所。”
“父皇都说了只是让我慢慢习惯单独住,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儿,可以单独当家做主,母妃你别太脆弱。若是父皇知道我搬到东四所导致母妃你忧思成疾,定然会强制让我回永安宫。”
“……”
小虎子盯着贤妃逐渐凶残的眼神根本不敢上前提醒大皇子别再说了,贤妃娘娘眼神都变了。
可惜周廷烽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一个劲埋头苦吃,就算是如此,都挡不住他一边嚼嚼嚼,一边叽里呱啦刺激贤妃。
贤妃保持着面上的淡定,偏过头示意宫女将她的武器拿上来。
周泓安之前送来过一把专门定制的戒尺,看着威慑力十足,贤妃还当皇上想得太过激,大皇子再如何她也不可能下狠手。但现在贤妃知道她错了,有时候若是不下手,自已就会一口气憋到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周廷烽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永安宫见到父皇的同款戒尺,唰的一下抱着眼前的捞汁大杂烩退后三步,还抽空将没吃完的笋条吸进嘴里嚼嚼嚼。
“母妃,你这是要做什么?”周廷烽虽然还在询问,但眼睛已经十分熟练的开始观察宫人的站位。
永安宫的地形他了熟于心,现在不过是观察站位方便他逃出去的时候不扰。
贤妃只恨自已太了解儿子,他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戒尺拍在桌上啪啪响,“你今日若是敢跑,你屋子里那些刀枪弓箭就别想安然带走。”
但知子莫若母,打蛇打七寸,周廷烽无奈服软,“母妃,我没错你不能打我。”
贤妃收起戒尺,“谁说了要打你?你自已做亏心事做多了,见到戒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周廷烽最是会抓关键内容,危机解除,他又小心的把手里的盆放回桌上,嘟嘟囔囔道:“母妃你现在和父皇一样学会吓唬我了。”
只不过父皇是真打,跑都跑不掉。
这么一出闹下来,什么伤感都被闹没了,贤妃已经从对儿子搬走的伤感走出,转而走入对儿子离开永安宫后是否会在东四所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担忧。
本来周廷烽胆子就大,等到了东四所身边更是没有人管束,她都怕半夜被人通知“娘娘,大皇子又闯祸了”。
虽说如此,但贤妃还是派人去东四所盯着周廷烽住所,就怕有人不怕死的糊弄。
李竹茹也去东四所看过,没有什么好看的,像是带单独庭院的单独宿舍,并不宽阔,但好在只有周廷烽一个人住,更是没有任何玩乐或是有趣的布置。
李竹茹还担心周廷烽会不满,谁能想到他接受良好,反而一脸无所谓。
按照他的话说,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只要不脏、冷暖合适,何苦再要求其它。
李竹茹都大吃一惊,周廷烽还和她解释,“姑姑不用对东四所费心,我平日也就回来睡一觉。白日里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古月轩,用膳也是回我母妃那或者是在姑姑那,我要玩乐的话古月轩也能玩,父皇安排的骑射场也布置好,我待在东四所时间少之又少。”
李竹茹一想还真是,学习在上书房,吃喝玩乐在古月轩和贤妃的永安宫,东四所就是一个睡觉的客栈。
贤妃本还想费点心思,听到好大儿的言论,更是没了布置的心思。
贤妃只能多准备些被褥和衣裳,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很快,加上周廷烽每日都不知道在哪里刮蹭,衣裳更是损坏得快。
周廷烽还没来得及迁宫,李竹茹倒是被太后喊到了永寿宫。
永寿宫并非太后一人,还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边带着一个她熟悉的面孔——宁王小世子周灼齐。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见过宁王妃。”
太后和蔼道:“果然你的记性好,还认得出灼齐。”
宁王妃是典型的圆盘脸,一张脸透露出高级的喜庆,说话也爽利,“这位便是竹茹姑姑,我早该来亲自见面道谢,只是之前都耽搁了。前些日子太子生辰,我家这个还不敢来和竹茹姑姑当面说,回府后叫我好一顿说。”
李竹茹望着和她年龄相仿的宁王菲握住她的手不撒开,还真没见过如此热情的命妇,有些人哪怕是装也装不出来,宁王妃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起码李竹茹暂时没有感受到她的那位轻视。
“宁王妃太过看重了,奴婢当日出宫也是凑巧,再说,宁王府的重礼送到古月轩,若不是有皇上开口,奴婢都不敢收。”
宁王妃冲着胖嘟嘟的周灼齐招手,李竹茹不是第一次见他,此刻看着倒是没有随手打赏教坊人员的阔气,反而有些怯生生的,身材微圆润,幸好年纪还小,算是长辈最喜欢的“大胖小子”。
“竹茹姑姑胸中有丘壑,但宁王府也不是不知感恩之人。灼齐,还不来亲自给竹茹姑姑感谢。”
周灼齐乖乖的冲着李竹茹拱手,面上也没有勉强,“多谢竹茹姑姑救我一命,日后竹茹姑姑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帮忙的。就算是我没帮不上忙,但我还有父王和母亲,还有皇上堂兄,姑姑一定不要和我客气。”
李竹茹轻轻挑了挑眉,这个说话的语气,好像似曾相识啊。
“世子这份心意奴婢已经知道,世子平日里什么好吃的都不缺,日后可千万莫要卡住喉咙,到底是危险。”
周灼齐赶紧为自已辩驳,“我没有贪吃,那日只不过是看表演入了迷。”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声嘟囔,“而且,那些东西都没有古月轩的好吃,太子生辰宴上的东西都好好吃,姑姑你真厉害。”
李竹茹望着他清澈又直白的眼睛,难怪能养出这么一身肉嘟嘟,果然对食物是发自真心的热爱。
宁王妃和太后显然也知道他就喜欢吃,但于她们而言,周灼齐这样才叫壮实健康。
太后:“灼齐喜欢竹茹姑姑吗?”
李竹茹心中微动,她不是宁王小世子,太后这么问定然不是简单的询问他对她的看法。
周灼齐肯定答道:“喜欢。”
他其实也很想把竹茹姑姑请回家,但想到太子和大皇子他们都喜欢竹茹姑姑,肯定是不愿意放人的,倒是没有大声嚷嚷出来。
宁王妃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李竹茹,“我就不和竹茹姑姑绕弯子了,今日劳驾太后请竹茹姑姑过来,一是想要当面感激,二是想要询问竹茹姑姑,是否愿意日后古月轩多一个孩子。”
李竹茹没有多意外,只是奇怪,“宁王妃莫要怪罪,小世子之前在王府待的好好的,您如何舍得将他送入宫中?”
宁王妃自然舍不得,可王爷受重用忙于政务,她来管教儿子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再加上总归要为孩子的前程谋划,将孩子送到宫中和皇子一块读书,也算是能在皇上面前刷眼缘。
真以为姓周就能永享富贵太平啊,宁王府的今日都是一代代拼回来的。
“不怕竹茹姑姑笑话,我啊,对于这个儿子太过宠溺,虽说知道不对,可要我狠下心来管教又下不了狠手,只能让王爷求了一个恩典,让灼齐来上书房读书,平日里就住在东四所。我想到大皇子他们平日里都待在古月轩,灼齐若是来了皇宫,肯定会跟着一块,总不能不和竹茹姑姑提前打声招呼。”
有这个心已经不错。
李竹茹扫了一眼旁边期待的周灼齐,想到他平日里应该和大皇子一般,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上书房,到了古月轩也就吃吃喝喝,玩乐的时间也算不得充裕。
“王妃能相信奴婢,奴婢自是不会拒绝,但奴婢也想要和王妃将话说清楚,皇上让奴婢在古月轩照顾皇子公主,就不单单是吃穿住行。”
宁王菲明白她的意思,主动道:“竹茹姑姑放心,既然狠了心将灼齐送到宫中,那我自然也是知道自已的毛病。正是因为我狠不下心管教,才会想要找人帮忙。我家灼齐送进宫中,若是犯错不听管教,就请太后做个见证,竹茹姑姑尽管放开管教,打骂只要不伤身都可。”
她话说得敞亮,但谁能想到昨晚在府上还为此和宁王争吵过。
宁王却是直白和她说:“宫中那位竹茹姑姑和皇上的情分,你以为皇室有谁能比得上?既然把人送进宫,难道还想要人家把灼齐供上?太子和大皇子在那位面前都是可打可骂,皇上没有一句不满。若是你拎不清,灼齐还是就待在府里当一个富贵闲人,左右我这个当父王的还能庇佑他几十年。”
宁王妃这才彻底想清楚。
太后也很乐意做这个见证人,“竹茹不用担忧,若是你下不了手,直接告诉皇帝就是,反正他派人做了好几根戒尺。”
显然太后也知道周泓安批量订制戒尺的事,没把周廷烽说出来,是对孙儿脸面的维护。
李竹茹面上权当听进去,但心里的想法,还是等和这位宁王小世子相处过后再论。
她脑袋里还在惦记着古月轩的称呼,这位宁王小世子人小辈分高,比大皇子年龄小,但也是长辈。
宁王妃出手阔绰得很,人还没送进宫,已经提前把儿子可能损坏物件的赔偿抬了进来,出手又是一大箱子,看得李竹茹都为周泓安委屈,真就他一个穷皇帝。
周廷烽迁宫正好撞上周灼齐这位小叔叔进宫,两人倒是在东四所“相依为命”,但周承烁和两位公主都去东四所温锅,周廷烽特别有东道主的气派,专门出了银子点了份例外的好菜用来招待,还点到古月轩的小厨房了。
李竹茹望着小虎子面色无奈,“银钱就不用了,大皇子迁新居,这菜和点心就当作是古月轩的贺礼。”
她要真收了周廷烽的钱算什么样子。
小虎子没有玩把钱扔了就跑的一套,“还是姑姑疼大皇子,大皇子说明日他就带宁王世子过来,今日也会招待好二公主他们,叫姑姑不用担心。”
李竹茹担心倒是不担心,不说东四所的人,就是他们几个幼崽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都小心翼翼,也就在古月轩还能放开点,到了别地,没有她这个担责的,其他人定然是小心再小心。
李竹茹没放在心上,但她还是小觑了几个臭皮匠聚在一块的破坏力。
第二日没有等到大皇子和宁王小世子,倒是等来了他们两人昨晚半夜三更被周泓安拎到勤政殿去罚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