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江原北门的土路染成暗红色。
张任麾下雷铜率领的运粮车队正缓缓驶出城门,百余辆粮车吱呀作响,车轮碾过碎石,惊起路边枯树上的寒鸦。
押粮兵丁们扛着长枪,脚步松散,有的甚至半阖着眼打盹,丝毫没有察觉到西周弥漫的异常气息。
就在车队行至开阔处,一群衣衫褴褛的 “流民” 突然从路旁的草丛、土坡后窜出,瞬间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人虽然面黄肌瘦,衣着破烂,但眼神却精悍如狼,为首的汉子扯开破布衫,脖颈处暗红色的布条随风飘动,他振臂高呼:“还我粮食!狗官吃人不吐骨头!”
喊声一落,三百余名 “流民” 挥舞着木棍、锈刀,如潮水般涌向车队,嘶哑的叫嚷声响彻旷野。
押粮兵丁们猝不及防,慌忙举枪阻拦。混乱中,流民队伍里冷光骤闪,暗藏其中的弓箭手张弓搭箭,弩箭破空,三名兵丁应声倒地。
雷铜脸色大变,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中他拔出佩剑,大声喝道:“都稳住!谁敢后退军法处置!” 可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呼喊与兵器碰撞声中。
就在雷铜试图组织兵丁反击时,后方突然传来震天巨响,浓烟裹挟着火焰冲天而起,十几辆粮车竟同时燃起熊熊大火。原来是早己混入车队的死士,将浸透火油的麻布塞进车底。
受惊的辕马嘶鸣着狂奔,拉断的缰绳如毒蛇般甩动,粮车接连相撞,金黄的粟米倾泻而下,在地上铺成一条流淌的死亡之路。
“杀!” 沈弥骑着高头大马从林间冲出,开山刀寒光一闪,两名兵丁顿时身首异处。娄发紧随其后,铁槊横扫,将试图护粮的士兵扫得倒飞出去。
那些 “流民” 撕下破布,露出底下的皮甲,疯狂抢夺散落的粮食 —— 这些本应供给剑门关守军的粮草,眨眼间便成了叛军的囊中之物。
此时的剑门关,张任正手持火把,仔细巡查着城防,指腹轻轻着城砖上的箭痕,那是去年抵御张鲁时留下的印记。
突然,一名亲卫跌跌撞撞地跑来,甲胄上还挂着半片枯叶,气喘吁吁地喊道:“将军!不好了!雷铜将军的运粮队在江原北道遇袭!粮草全被劫了!”
“废物!” 张任怒喝一声,铁靴重重踹在城垛上,碎砖簌簌掉落,“不过三十里路!在后方运粮也能出事?速备马,随我前去!” 他抓起披风,大步冲向马厩。
戌时三刻,夜幕笼罩大地。甘宁率领三百死士悄无声息地抵达剑门关下,他们身披黑衣,腰间浸透牛血的布条在风中翻飞 —— 这是赵韪亲赐的 “血令”,见者如见大将军。
关楼上,张任的副将汵苞刚灌下第三碗浊酒,正靠在墙角打盹,被城下的梆子声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踉跄着扶住女墙望去,月光下,甘宁头戴铁盔,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地立在关下。
“汵兄弟好兴致!” 甘宁笑着抛上一个酒囊,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赵某奉赵将军之命来换防,快开城门!”
汵苞望着酒囊上熟悉的虎头刺绣,想起平日赵韪对自己的 “关照”,酒意上头,大手一挥:“放行!”
吊桥缓缓落下,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甘宁踏着月光,大步入关,汵苞刚要上前寒暄,突然寒光一闪,一把短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甘宁笑意尽褪,指尖捏着汵苞的下巴,语气冰冷:“可惜了,美酒虽好,却要人命。” 话音未落,利刃入喉,汵苞瞪大了双眼,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城墙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城头守军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死士们的匕首割断喉咙,尸体无声地坠入黑暗。
当张任策马狂奔返回剑门关时,己是次日清晨,关城一片死寂。
他抬头望去,只见 “赵” 字大旗取代了往日的 “张” 字将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甘宁斜倚在关门上,把玩着手中的链刀,刀刃反射着城头的火把光芒,寒意森森:“张将军,可是来错了地方?”
张任怒目圆睁,大声怒骂:“甘兴霸,你这是要造反么!”
甘宁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慢:“张将军竟然不知?荆州刘表异动,刺史大人己下令将张将军调到白帝城,防备荆州大军。”
张任闻言一愣,满脸茫然:“此话何意?我怎么从未接到调令?”
甘宁一拍脑门,恍然道:“我倒是忘记了,调令在我身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帛布,随手一抛,帛布如一片枯叶,从城头缓缓飘落。
张任的亲卫连忙捡来,张任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是刺史刘璋的笔迹,力透纸背,下方鲜红的刺史大印清晰可见,与平日批文分毫不差,挑不出半点破绽。
他心中虽满是疑惑,总觉得此事蹊跷至极,还想再问,却被甘宁打断。
甘宁晃了晃手中的链刀,冷笑道:“张将军,军情似火,就不留将军吃饭了。请速速前往白帝城,莫要误了军机!”
张任盯着甘宁看了许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调令,握紧长枪的手缓缓松开。
最后,他冷哼一声,猛地勒转马头,铁枪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随着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甘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腰间的虎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说回荆州,蔡瑁望着檀溪对岸渐渐模糊的白影,心中暗骂一声晦气,刚要抬手示意撤军,忽闻身后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他攥着缰绳的手猛然收紧,转头望去,只见西门方向尘头大起,三百骑兵如黑云压城而来,为首之人红脸长髯,手中青龙偃月刀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 正是关羽!
且说关羽正守在外厅宴饮,忽听得院外传来兵器相撞的铮鸣与士卒慌乱的呼喝。
他虎目圆睁,酒樽 “当啷” 砸在青砖上,酒水溅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大步冲入内堂,却见刘备的主位上空空荡荡,案上残酒尚温。
关羽揪住一旁仆役的衣领,声若惊雷:“我兄长何在?” 仆役抖如筛糠:“蔡... 蔡将军带着人马往西门追去了!”
话音未落,关羽己旋风般冲出门外,飞身上马时青龙刀寒光映得他面如重枣。“备马!点齐三百儿郎!” 他振臂一呼,声震屋瓦。
三百精锐士卒顷刻间集结完毕,马蹄踏碎暮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西门。
檀溪畔,蔡瑁望着逼近的骑兵阵,喉结滚动了一下。关羽的大青马人立而起,青龙刀首指他咽喉:“蔡瑁!我兄长何在?”
刀锋带起的劲风,卷得蔡瑁鬓发乱飞。他强作镇定,挤出笑容:“刘使君早己离席,某不知去向。”
“休得狡辩!” 关羽凤目圆睁,刀背狠狠磕在马鞍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若敢诓我,定教你血溅当场!” 说罢,大青马长嘶一声,载着他越过蔡瑁身旁,三百骑兵紧随其后,如洪流般朝着刘备离去的方向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