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九渊的月光凝成铜钱状碎屑时，瑾辰正跪在空庭中央擦拭卦盘。她腕间的银铃己褪成青灰，铃舌里塞着片干枯的桃花瓣——那是三百年前瑾妤及笄时，随手别在她发间的残红。
"叮——"
夜风撞响檐角镇魂铃，青铜卦盘突然迸裂。瑾辰慌忙去接坠落的卦签，指尖却被碎茬割出血珠。血滴在"坎"位凝成冰花，花芯里浮出景昀的虚影："小阿辰，你守这空庭多久了？"
"自姐姐剜我半魄补天柱那日......"瑾辰将染血的帕子覆在卦盘裂痕上，帕角绣着的"瑾"字己泛黄，"帝君若想见她，不如先去黄泉捞一捞自己的魂火。"
景昀的虚影忽然伸手触碰冰花，月光穿过他透明的指尖："你恨我。"
"恨？"瑾辰忽然低笑，袖中抖落三百枚带裂痕的卦钱，"帝君可知这些铜钱为何每枚都缺一角？"她拾起一枚按进掌心，"当年姐姐每为你流一滴泪，我就得剜块肉补她的命盘......"
空庭西角的老梧桐突然落叶如雨，每片叶子背面都浮着沧溟的龙纹。瑾辰的银铃无风自动，铃身上"瑾妤"二字的刻痕突然渗血："青龙残魂也来凑热闹？"她甩出卦钱钉住落叶，"可惜这空庭的阵法，最克死而不僵的东西。"
"阿辰......"
落叶堆里忽然传出瑾妤的声音，惊得瑾辰打翻卦盘。她踉跄着扑向声源，却只抓到把潮湿的泥土——土里埋着的银镯刻着双生花，正是她被剜去半魄那日，瑾妤套在她腕上的锁魂器。
"连这点念想都是假的......"她徒手刨开泥土，腕间银铃突然炸成碎片。飞溅的铜片割破脸颊时，空庭地面浮现巨大卦象——坎上乾下，竟是顾南星亲手绘制的"囚"局。
景昀的虚影在卦纹中逐渐清晰："你一首知道空庭是阵眼。"他指尖抚过瑾辰脸上的血痕，"为何不逃？"
"逃？"瑾辰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半块玉衡印正吞噬月光，"我这一身血肉都是姐姐的，能逃去哪？"她染血的指甲抠进卦纹，"倒是帝君您——"玉衡印突然灼穿虚影，"靠着偷藏的半缕执念，也想破师兄的局？"
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冰封的弱水河。瑾辰在坠落中看见骇人真相——空庭根本不是庭院，而是顾南星用三百卦签撑起的幻境。河底沉着的冰棺里，瑾妤的魔躯正被万千卦纹蚕食，每道纹路都系着瑾辰的银铃。
"师姐......"
瑾辰的银铃碎片突然凝成利刃，她握着刀刃刺向冰棺："当年你把我缝进命盘时，可没说连死都要我做替身......"刀刃触及棺盖的刹那，弱水突然沸腾，沧溟的断角破冰而出，龙须缠住她脚踝，"放开！连你也要护着她？"
"护着你的......"龙角传来虚弱的叹息，"是她留给你的......生门......"
冰棺轰然炸裂，瑾妤的魔纹顺着水流爬上瑾辰脖颈。她在窒息中听见顾南星的声音自卦盘深处传来："阿辰，乾卦变坤卦时......"
"——就轮到我做阵眼了？"她突然捏碎玉衡印，月光凝成战戟劈开弱水，"师兄，你的卦这次错了！"
空庭废墟上浮起三百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瑾辰的记忆：七岁那年偷穿瑾妤的嫁衣被训斥，十五岁替她挡天劫剜去半魄，最痛的是被顾南星按在卦盘上，一针一线将命格缝进瑾妤的轮回。
"原来你们......"她握着战戟的手突然颤抖，"连根头发丝都没给过我......"
九渊忽然传来编钟长鸣，瑾辰的银铃碎片自发重组。她望着铃身浮现的新卦象——竟是稚童涂鸦般的圆月，月晕中歪歪扭扭写着"阿辰归"。
"太迟了......"她将银铃掷向冰棺残骸，转身时白发尽染月光，"这空庭的雪，该换个人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