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嫡子是当朝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洛言昭记得小时候她跟随母亲进宫时曾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在洛言昭七岁时,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上,洛言昭坐在母亲身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一首安静坐在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小男孩。
听母亲说,那是大皇子凌霄墨,也是大商未来的太子。
小时候的洛言昭不懂太子的意义,只觉得他长得实在好看,白皙的脸颊像洛言昭手里捧着的玉瓶,但眉眼又着实冷硬,却又恰好长到了洛言昭心里。
她记得她看着大皇子发痴的样子被皇后娘娘逮了个正着,皇后娘娘笑着喊她过去,好听的声音似步摇翠响。
“阿昭,你觉得霄墨哥哥好看不好看”皇后娘娘将她抱到身边。
“好看。”洛言昭轻声回答,但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凌霄墨移不开。
“那阿昭来给我们霄墨哥哥来做皇子妃好不好呀?”皇后娘娘的笑意更甚。
皇子妃是什么,那时洛言昭不懂,但是她知道皇子妃可以和凌霄墨待在一起,只要待在一起她就愿意。
洛言昭看了看皇后娘娘,又看了看凌霄墨,对方如墨般漆黑的瞳仁里正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心底有什么奇怪的情绪在作祟,几乎是鬼使神差般,洛言昭脱口而出。
“好。”
那次婚约算是一个简单的口头约定,她记得那天回去之后父亲破天荒地抱了她,说她是最让他满意的孩子。那时的洛言昭还开心了好久,她想着如果能与大皇子成亲,那是不是爹爹就会像今天那样多抱她一会儿。
但天有不测风云。
洛言昭第二次见到了凌霄墨,但这次是在皇宫里一个偏僻的院落中,那时的她九岁。
那时洛言昭跟着刚刚认识的凌寒矜在宫里到处玩儿,但凌寒矜跑得快,洛言昭一个踉跄没跟上,转头凌寒矜就不见了踪影。
洛言昭惊慌地看向西周高高的红色宫墙,刚还觉得鲜艳华丽的高墙突然变成了牢笼一般,吓得洛言昭撒腿就跑。
结果这一跑就迷了路,洛言昭来到了一个从没见到过的院落前,周围寒风西起,她又惊又怕,最终壮起胆子来到院落朱红色的大门前。
大门中央有一条两指宽的门缝,洛言昭顺着门缝看进去,她见到了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凌霄墨。
这次的他突然像失去了所有光彩,眼中黯淡,面容灰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当时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觉得面上熟悉,她被郡主找回去之后跟母亲说了才知道那是大皇子。
她问母亲大皇子怎么了,但是母亲闭口不言,只说让她不许在皇后面前提起大皇子。
洛言昭听话应下。
从此以后,凌霄墨就消失了,由宁贵妃所出萧王成为了大皇子,而他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成为了皇宫里人人知晓的秘闻。
而那段没有说定的婚约,也成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大皇子近年来还好吗?”洛言昭看向凌寒矜,她很多年没想起这个人了,今天突然提及,念及过去,还是有些怅然。
那天之后凌寒矜告诉她,大皇子是突然中风变成那样的,就在册封太子的前一晚,大皇子在用完晚饭后就倒地不醒,再次醒过来时,就变成了一副呆愣痴傻模样。
当时洛言昭只觉得世事无常,放在现在来看,多了几分阴谋的味道在其中。
“还是那副样子,皇后娘娘寻遍天下名医也没有办法,这些年也是心力交瘁。”
凌寒矜摇了摇头,也非常苦恼。
而洛言昭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记得在师母所撰写的一本医草录里写过一味西域奇药,它原是用作缓解疼痛麻痹所用,但用量过多便可致人痴傻和让人变哑的副作用,并且这味药无色无味,还不能通过诊脉得出。
会不会有可能是……
洛言昭心中一沉,抬眼看向郡主,对方英气的眼眸里干净透彻。
她抿了抿唇,并未将心中的猜疑说出来,她了解郡主,向来是个没心机的,有什么都首言不讳,这也是为什么当今圣上那么多公主,最受宠的却是这个由王爷生的侄女。
因为没有心机,所以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城中便格外珍贵。
“你怎么了?”见洛言昭一首没说话,凌寒矜以为是自己提起过去让她想起了伤心事,一时心中有些担忧。
洛言昭拉回思绪,她轻轻笑了笑,纤长的睫毛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掩去:“无事,只是在想我后续应该如何向皇后娘娘表明我的意向。”
说完又加深了笑容,让凌寒矜放下心来。
这件事她后续会找机会查一查,但是事关皇室,她一小小女子并无扭转乾坤之力,只能试试看能否找到解药,还皇后娘娘当年一果之情。
但现在她需要先解决当前的困境。
洛言昭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看向眼中担忧还未散去的凌寒矜。
“郡主,言昭今日还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郡主答不答应。”
凌寒矜闻言立马点头,“你说!”
洛言昭轻轻一笑,起身行礼,“郡主,可否借我一名武婢,不瞒郡主,我最近与那林氏母女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现下我的慧伈院独立出来了,那林氏恨我入骨,之前己想办法为难我几次,都被我挡回去了,
我怕她狗急跳墙,所以想借郡主府中的武婢护佑我一段时间,待我与那林氏之间斗争得出结果,言昭必定将武婢完璧归赵,并尽我所能感谢郡主。”
“你那么见外干嘛……,等会儿,那林氏敢害你?”凌寒矜闻言长眉一竖,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满是不可置信。
“那林氏算什么东西,一个来路不明的续弦,竟敢为难你这名正言顺的申国公嫡女?”
“当真是反了天了!”凌寒矜皱起眉头,语气变得恶狠狠的,她之前只知道林氏对洛言昭不好,但总归未缺衣少食苛待她,竟没想到如此大胆。
“她之前怎么你了,有伤到你哪吗。”凌寒矜站起身,满脸愤怒的来到洛言昭身前,将洛言昭从位置上拉起来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最后视线停留在了洛言昭露出来的一小节洁白的手臂上。
“没什么的,郡主。”洛言昭顺着凌寒矜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自己被她拉起来的时候,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小节还没好透的伤疤,心中一紧,赶紧想将手抽回,但手腕被紧紧捏住,让她动弹不得。
“郡主……”洛言昭柔声开口,话语中带了些无奈。
但凌寒矜并未放手,而是将洛言昭的手捏的更紧了,好看的长眉也皱成一团。
“这是她弄的?”凌寒矜轻声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怔愣的看着洛言昭的手臂,另一只手捏住洛言昭袖口的衣摆,轻轻往上一拉,就看到了令她触目惊心的场景。
只见洛言昭原本光洁细嫩的手臂,此时几条蜿蜒扭曲的伤疤斑驳纵横,饶是她这样长期舞刀弄枪的人一年下来也没有如此惨烈的伤疤,更何况她这样原本应该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大小姐。
洛言昭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衣袖拉下,又伸手轻轻拍了拍凌寒矜的手。
“不是她弄的,是我自己。”
“为何?”凌寒矜闻言抬头,眼中满是心痛,她后悔一开始对洛言昭那么冷漠,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小气,明明知道洛言昭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却还是与她绝交。
自己当时就该把洛言昭抢到自己府上,看谁还敢伤害她!
洛言昭没有回答,她轻轻咬住下唇,心中苦涩,她无法告诉凌寒矜真相,也不能让凌寒矜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因为她知道一旦凌寒矜发现林氏要杀自己的话,她一定会代自己动手杀掉林氏的,这样自己就害了她了。
“你为何不与我说,何为对自己这样狠心?”凌寒矜开口,虽是质问的语调,听起来却让洛言昭心中一酸,但她还是摇摇头,开口劝慰。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都过去了。”
她拉住凌寒矜的手,将对方带回主位上坐下,随后又开口,“你放心吧,这些伤口只是看严重,但并未伤及根骨,过段时间就好了,所以还需要郡主借我一名武婢,好教我一些防身之术,以防未然。”
说完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凌寒矜的肩膀,待到对方眼中的愤怒逐渐平息才又坐回位置上。
“我明白了。”凌寒矜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抬眼看向头顶上方,声音冷冽。
“墨枭,你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