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虞安仰头看她,鬼使神差凑过去,就在快要贴近宿泱时,宿泱突然把人松开,退后两步,祝虞安一时不察,跌回了座椅上。
宿泱偏头不去看他泫然欲泣的眼神,淡淡道:“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她说完就出去了,留下祝虞安一个人。
祝虞安看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渐渐隐没。
宿泱在门外等着,首到祝虞安出来,将人安全送回了祝家,分别时祝虞安没有任性,乖巧地跟她说了再见后,便进了屋。
宿泱收回视线,车窗缓缓上升,然后驶离。
祝虞安心情还算不错,管家见他笑容满面,上前帮他接过东西,询问道:“小少爷,今天过得开心吗?”
“当然。”
祝虞安甩掉鞋子朝里走,刚走两步又突然回头,朝管家道:“跟父亲说一声,泱泱对我很好。”
管家神情变得微妙,了然地微微俯身,恭敬道:“我明白了,少爷。”
祝虞安朝楼上走去,只是走到一半便顿住,抬头看向上面看着自己的男人,勾唇一笑。
“哥哥,在等我吗?”
温浸玉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看不清是何情绪,一言不发。
祝虞安走到他面前,状似抱歉道:“今天有些累了,哥哥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说完,便与他擦肩而过,熟悉的香气悠悠钻入鼻中,温浸玉心跳像是漏了一怕,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温浸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眼底恢复清明,转身离开。
虞先生回来时,管家转告了祝虞安的话,他点点头,来到温浸玉的房间。
“小玉,是爸爸。”
房门被敲响,温浸玉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开门。
虞先生见到他,开口询问:“爸爸有打扰到你吗?”
温浸玉摇头,侧身走到他身后,将轮椅推了进来,男人看着屋内,最终将视线落到书桌上,停顿了两秒,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东西给他。
“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这家蛋糕店,安安很喜欢吃,是零糖的,很健康,我想着你也应该会喜欢,就买了两份,你和安安一人一份。”
温浸玉犹豫两秒,伸手接了过来,轻声道谢。
虞先生笑了笑,“谢什么,我是你爸爸,都是应该的,以后不用说谢谢。”
温浸玉看了看他,却没有回答,只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男人的目光再次扫过书桌,状似疑惑地询问道:“小玉,有想好要考哪个学校了吗?”
温浸玉轻轻抿唇,然后点点头。
“嗯,打算考京医大。”
男人神情微顿,道:“怎么想考这个学校?”
似乎是觉得不妥,又立即补充道:“爸爸没有别的意思,爸爸只是想按照你的能力,考入京大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了你如果很喜欢京医大,爸爸也不反对。”
温浸玉抬头看他,并没有什么表情。
“考京医大是小时候的愿望,当医生也是小时候的愿望。”
他停了停,像是在观察男人的神情。
“更何况,祝虞安的病,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这个答案倒是让男人有些诧异,他盯着温浸玉看了会儿,仿佛是在观察他是否在撒谎,只是温浸玉很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您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为您分担一些。”
“真的吗?”
温浸玉点头。
“是。”
男人眼神复杂,不知何时,神情染上了些许悲伤。
“既然说到这,那爸爸也不瞒着你了。”
“安安的身体,我想你也知道,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都害怕真的有一天,安安会离我而去。”
“安安生下来没有享过什么福,总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待着,别人小朋友活蹦乱跳玩耍嬉闹的时候,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都嫌弃他,安安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我知道他在难过,”
“后来啊,他跟我说,他不需要朋友,有妈妈和爸爸在身边,他就很开心了。”
“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的错,一意孤行保下他,又让他遭了那么多罪,受了那么多苦。”
男人眼眶泛红,声音都变得沙哑。
温浸玉的目光定在他脸上,沉默了许久,眼神暗了暗。
终于,他开口:“您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就好。”
“真的可以吗?”
温浸玉点头,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是您说的,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一切都是应该的。”
男人听罢,连说了几个好,“我就知道,我们小玉最懂事了。”
……
另一边医院。
沈母又一次来到缴费台,巨额的费用快要将她压垮,她垂头看着掌心的银行卡,以及另一只手的欠条,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将银行卡递给工作人员。
“您好,我来缴费。”
护士刷了卡,道:“您好,您卡里余额不足。”
沈母愣了愣,有些结巴道:“不会吧?那,那卡里有多少?有多少刷多少吧。”
“抱歉,这边看不到您的余额。”
“那,那就先交十万吧。”
护士操作一番,再次道:“抱歉,还是余额不足。”
“五万呢?”
“还是余额不足。”
沈母脸色苍白,窒息感在胸口萦绕,好半天憋不出一口气。
“那再试试三万呢?”
随着对方行云流水的操作,沈母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支付成功。
护士将银行卡递给她,“剩下的费用需要在一周之内缴清。”
沈母连连点头,拿着卡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病房,沈献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沈母见状,立即换了一副表情,露出笑容。
“怎么了小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要上厕所?”
“还是说饿了,想吃东西?要吃什么妈妈去给你买。”
笑容很勉强,一眼就看得出。
沈献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沈母坐在病床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说给妈妈听听。”
沈献的目光落在她这些日子不断消瘦的脸上,以及为了照顾她而彻夜不眠,眼下青黑,面容憔悴。
宿泱其实为沈献请了护工,但沈母害怕护工不仔细,所有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如此才能安心。
一切的辛苦,还有每次去缴费,回来后魂不守舍的表情,沈献都看在眼里。
如今的自己对于妈妈来说,是负担。
她张了张嘴,嗓音沙哑,说出的话却平静极了。
“要不我们……不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