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珉坐在上座,掀起眼皮审视着小申氏,隐约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问:“你夫君瘫痪卧床有多长时日了?”
小申氏悄悄抬头看了温珉一眼,又立马垂眼:“有两月了。”
“你公婆可曾与你说过,要你做庶出小叔的肩挑妻?”温珉这话问的首白。
小申氏有些心虚的垂着眼,一双手扭着帕子不知作何回答。
如此作态,温珉心中便有数了。
温珉还在思忖要不要与小申氏说,怜她处世艰难,便不与她计较了。
结果就听见噗通一声,面前的跪倒在地,开始声泪俱下,哭的惹人怜爱:“殿下,求您看在公爹年纪大了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这一家子老小吧。”
温珉怒极反笑,打算先听着她说。
小申氏跪在那里泣不成声:“这么多年,我膝下只姝姐儿一个,那孩子从小体弱多病,还是个智不全的。世子爷他终日赌钱,我整日还要伺候公婆、夜里还要照顾酗酒的丈夫,也颇为劳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如今,世子爷他瘫在床上,整个人瘦的都脱相了。公婆早就与我说了,说要小叔回家来肩挑两房,好歹给我大房留一子嗣。”
说着,小申氏目光畏缩闪躲:“可小叔竟自作主张尚了公主,既尚了公主,我们也不敢奢求殿下日后将自己的孩儿过继给我们大房。”
听此,温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本宫的孩子,凭什么过继给你们!”
“真真是笑死人了。”
“你们什么身份,还敢肖想本宫龙血凤髓的子嗣?”
“是是是,我们不敢的,我们也没想过。”小申氏被温珉发飙的样子吓到,忙解释。
“我们……我,是公婆与我说,只要和小叔借个种,就是借个种而己。”
温珉冷笑着垂眼睨着她:“所以呢?”
“我只是想要个健全的孩儿,绝不会多想其他的。”说着,小申氏跪着爬过来,手就要抓上温珉的衣摆。
温珉转身躲开,小申氏抓了个空,手跌在地上。
“殿下,殿下您放心。”
“我绝不会和您抢小叔的,我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了,小叔绝看不上我的。”
温珉凉薄的眼神落到她身上,觉得很可悲。
赌钱赌到瘫痪的丈夫、从小痴傻的女儿、回不去的娘家、恶毒的婆婆、不管事的公爹、没权没财只剩爵位的侯府。
外加一个破碎,想有个孩子傍身的她。
温珉只觉得头都大了,想发火,但不是冲她。
小申氏有点小聪明,也有些可怜。
但这与她温珉有什么关系?
她可怜又不是自己造成的。
温珉或许能理解她,但不一定会可怜她。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如果都靠可怜这个词为自己谋利,那可就太可悲了。
“来人,去把周蔺给本宫喊来。”温珉只觉得眼睛干涩的有些难受,不适的抬抬眉。
“殿下,殿下您叫公爹干什么呀?”小申氏抬起那双噙着眼泪的眸子,眼底似是惊慌,一幅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温珉没好气的说:“本宫心里头冒火,不知道找谁泄气。”
凤眸意味深长的睨过来:“你说,打你?”
“还是打周蔺?”
小申氏含着泪惊慌失措的看向西周。
好半晌,才冒出蚊蝇大的声音:“打……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
瞧她鹌鹑的模样,温珉笑出了声。
逗着小申氏玩:“年纪大了不禁打,他要是扛不住,本宫转头还是要打你的。”
小申氏有些失神,却言之凿凿:“公爹他身体好,他,他扛得住。”
“我……我还得要孩子,我不能打,不能打我。”
温珉脸上的笑有些凝住,忽然觉得小申氏这副模样,好像是哪里不对劲似的。
像是有些疯魔?
……
周蔺被人不情不愿的喊来,在前堂拐角处遇上了去泡茶回来的申氏。
申氏一把拧在周蔺满是肥肉的腰上,表情狰狞气愤:“你这会儿知道死出来了?我都快被折磨死了。”
“遇事就知道躲的窝囊费,临老了还叫外头的贱种招惹一个夜叉回来折磨我。”
周蔺不甘示弱的回手就是一个巴掌。
“你!”
申氏捂着脸瞪着他。
周蔺做贼心虚的拽过申氏,低声道:“申氏,你可不要太过分。”
“如今她就在里头坐着,你就敢编排她,你要是想死了就赶紧去,可别拽上本侯。”
申氏怒视着周蔺,泪光隐在怒火上,几乎要将面前的人撕碎:“妄我眼瞎了看上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人,误我终生。”
“说的你这一辈子多值钱似的。”周蔺反手背到身后,只觉得她的话好笑。
“若不是你当初勾引了本侯,恐怕这一会儿还跟着那穷知府在外上任呢。你一毒妇,享受了一辈子荣华富贵,到头来嫌本侯没本事。”
“别人有爵位的做的什么官?你做的什么官,出了门,谁高看我两眼了?”申氏被激怒,上前与周蔺争辩,声音都大了两分。
然后,申氏就又挨了一个巴掌。
“闭嘴!”
“你是不是还以为你年轻啊?别总是像管儿子一样管教本侯!”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温珉从前堂走出来,绕过前头的走廊,好戏开场的鼓掌:“侯夫人叫本宫好等啊。”
“不过这场戏还算精彩,本宫就不与你二人计较了。”
温珉绕着瞬间老实下来的夫妻两个走了一圈,眼里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没想到啊,京中出了名惧内的人,临老了倒生出叛逆心理了哈。”
“哈,真是好笑了。”
温珉的笑声有些疯,吓得周蔺站在一旁,又想起了半月前被扇的那个巴掌。
牙疼了好几天。
周蔺费解了好几天,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
也没听说安泰长公主习过武。
夫妻两个都不敢接温珉的话,申氏心虚着温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听到自己骂她是夜叉。
正心虚呢,又听见温珉说:“本宫对吃喝上面有讲究,不是当场泡的,本宫不喝。”
申氏笑脸都僵的快挂不住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忍下:“那臣妇让人端茶具上来,臣妇重新泡就是了。”
“那就多谢侯夫人了。”温珉敛着笑,笑的很是狡黠。
周蔺跟着温珉回到前堂。
德晋跑来禀报:“殿下,驸马来了。”
“呦,兼祧夫来了。”温珉促狭一笑。
她笑的周蔺浑身抖了好几下,心里更加慌了。
周蔺站立不安的站在底下。
温珉凤眸逐渐不耐,眉头一挑对周蔺说:“本宫听闻周世子过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