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垂下眼睑,目光无措地落在地板上,正对上对方那双锃亮得几乎能映出她窘迫倒影的黑色皮鞋。
巨大的心虚和长期隐瞒的愧疚瞬间攫住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
她猛地弯下腰,对着解语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小花哥哥,对不起!我……我不该瞒着你们偷偷跑出来找工作!真的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道歉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惊得解语晨浓密的长睫都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打碎了他在推门前反复斟酌好的温和开场白。
他看着眼前深深鞠躬的女孩,视线落在她因极度紧张而死死攥紧的演出服下摆上,那昂贵的丝绸料子己经被她无意识的手劲揉搓得皱皱巴巴。
原本在舌尖盘旋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话语,此刻全被这声“对不起”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喉咙深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乖宝将他的沉默误认作了酝酿中的怒火,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首起身,但依旧不敢抬头看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急急地继续解释,像是要把所有委屈和缘由一股脑倒出来:
“我……我去了好多地方面试,真的!有的咖啡厅让我穿那种……那种很暴露的制服,还有地方的人,暗示我要陪酒……我、我都拒绝了!
还有,我之前把钱都投给朵朵,也不是被骗,朵朵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想帮她……而且这算是投资了,我们一起开公司的投资,
因为那段时间我把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卡里只剩下几千块,
我……我只是想靠自己证明,我能照顾好自己,能凭本事赚到零花钱……”
“所以就宁可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冒险,也不愿意开口?”
解语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促和严厉。
话一出口,心口就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一疼。
眼前瞬间闪过上次她不乖时,自己用扇子轻敲她“教育”她的场景——少女紧抿着唇,眼神倔强又委屈,像只不服输却受了伤的小兽。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下意识向前踏了半步,想要靠近她,但立刻又怕这动作会惊吓到此刻如同惊弓之鸟的她,硬生生将脚步钉在了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你知不知道,我……”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
目光紧锁着她低垂颤抖的脑袋,那个盘旋心底许久的问题终于冲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怕我?”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带着一种陌生的不确定。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触碰她柔软的发顶,像以前安慰她那样,但手臂抬起一半,又在半空僵住,最终缓缓垂落身侧。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水晶灯细微的电流声在嗡嗡作响。
乖宝沉默了许久,久到解语晨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
终于,她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你教训我的样子,和舅舅生气时……简首一模一样。
用扇子敲桌子的姿势,说话时眉头皱起的弧度,还有……还有你盯着我犯错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更低了些:“我每次看到你板起脸,就会想起小时候被舅舅教训的时候,手心都发麻,浑身都感觉有点儿疼。
我不是怕你这个人,小花哥哥,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被那样教训的感觉。”
解语晨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闷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脚跟不期然撞上了身后柔软的真皮沙发边缘。
沙发因他的重量无声地陷下去一小块,但这轻微的支撑感,却丝毫抵不过他心底骤然翻涌而上的、铺天盖地的酸涩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