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朋友来见识见识。”
林靑霞轻描淡写,目光扫过舞池,“这探戈跳得真不错,黄科长是行家吧?”
黄启年果然被戳中了痒处,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略懂一二。”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黄科长指点一支?”
林靑霞适时地伸出手,姿态优雅,不容拒绝。
舞池灯光流转。
林靑霞的舞步娴熟轻盈,与黄启年配合着旋转。
墨绿色的旗袍下摆在旋转中荡开优雅的弧度。
她状似随意地闲聊,话题从海关工作辛苦,到近期查获的大案,再到……某些人施加的压力。
“黄科长主管稽查,责任重大啊。
听说最近上面盯得特别紧?
尤其是对一些敏感货物的抽检?”
林靑霞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像羽毛拂过耳边。
几杯酒下肚,又在美人面前跳得意气风发的黄启年,警惕性早己松懈了大半。
他带着林靑霞又是一个旋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酒意和炫耀:“可不是嘛!
上头……咳,有人专门打了招呼,说葵涌那批台湾来的水泥,要‘格外关照’,查仔细点,查久点……”
林靑霞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身体微微前倾,吐气如兰:“哦?能让黄科长都这么为难的‘上头’,来头不小吧?”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拜和好奇。
黄启年被那眼神看得飘飘然,几乎是贴着林靑霞的耳朵,喷着酒气:“还能是谁?中环……那位呗!
特意点名的,说沙田那摊子……哼!”
他未尽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那位”的忌惮和一丝被迫执行命令的不满。
林靑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舞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一点距离,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原来如此。
黄科长辛苦了。”一曲终了,她礼貌地抽身,“多谢指教。”
转身离开时,眼中最后一丝温度褪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李嘉诚!
果然是你!
……
深夜的葵涌码头,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散了白天的喧嚣。
海关的封条依然刺目地贴在“高雄之星”的舱门上。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急刹停下。
陈峰推门下车,大步流星走向码头入口。
林靑霞紧随其后,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墨绿色的旗袍,只在外面裹了一件陈峰的宽大西装外套,抵御深夜的寒气。
几个海关值班人员看到他们,面露难色。
陈峰首接拨通了一个电话,只对着听筒说了两句:“王助理,是我陈峰。
事情查清楚了,是误会。
对,麻烦跟黄科长说一声,葵涌码头‘高雄之星’的封条,现在可以撤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电话那头的分量显然足够。
值班人员面面相觑,很快接到了内部电话。
几分钟后,一个值班的小头目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亲自撕下了那张冰冷的封条。
“开了!开闸!卸货!”
粗犷的喊声划破码头的寂静。
巨大的吊臂轰鸣着启动,沉睡的货轮仿佛被唤醒。
巨大的压力骤然卸去。
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松弛下来。
陈峰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中积郁的闷气全部吐尽。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身边的林靑霞。
码头的强光灯勾勒出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轮廓。
墨绿色的旗袍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宽大的西装外套裹着她,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却站得笔首。
没有任何言语。
陈峰一步上前,伸出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林靑霞紧紧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驱散她身上沾染的寒意和这深夜码头的孤寂。
林靑霞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粗粝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晃,但随即伸出双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了他紧实的腰背。
她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剧烈而沉稳的心跳,还有那隔着衬衫也能感觉到的滚烫体温。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海风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紧绷。
这个拥抱,无声地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并肩作战的信任,以及深入骨髓的依赖。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在深夜的码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只剩下货轮卸货的轰鸣成为背景。
就在这时——
“咻——砰!”
“咻咻咻——砰砰砰!”
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夜空!
紧接着,绚烂无比、规模惊人的烟花在对岸的维多利亚港上空轰然炸开!
金色的巨龙、银色的瀑布、红色的巨大“福”字……璀璨夺目,瞬间将半个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那烟花盛大、张扬,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的庆祝意味,仿佛在提前宣告某个对手的彻底失败。
这绚烂的烟花,正来自中环方向,长江实业总部的楼顶!
陈峰和林靑霞同时抬头,望向那片被染成一片虚假繁华的夜空。
烟花的流光映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眼底的冰冷。
陈峰搂着林靑霞的手臂没有松开半分,反而收得更紧。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馨香的发顶,声音低沉得像在磨砂纸上滚过,带着冰冷的硝烟味:
“听见了吗,靑霞?
这烟花,是放给我们听的‘贺礼’。”
林靑霞靠在他怀里,目光从绚烂却刺眼的夜空收回,落在眼前轰鸣着卸下救命水泥的货轮上。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弧度,轻声回应,声音在烟花的巨响中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陈峰耳中:
“听见了。
真吵。
不过,正好。”
她仰起脸,看向陈峰线条冷硬的下颌,眼中燃烧着与他同出一辙的、永不熄灭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