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
“阿锈”凄厉变调的惨叫在冰窟中回荡,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碾碎的哀鸣。她被黑焰反噬的力量狠狠掼在布满蠕动锈蚀纹路的冰壁上,枯槁佝偻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大片大片暗红褐色的锈痂剥落飞溅,露出下方更加狰狞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腐肉,灰绿色的脓液如同失控的泉眼,从无数龟裂的伤口中疯狂涌出,滴落在冰面上,发出“嗤嗤”的剧烈腐蚀声,腾起刺鼻的恶臭浓烟。
“……不……不可能……灰烬……怎么会……烧起来?!……还是……黑焰?!……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流淌脓液的眼洞死死盯着巨柱顶端那熊熊燃烧的纯净黑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剧痛而扭曲撕裂,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崩溃。那黑焰,那焚尽污秽、净化绝望的火焰,是她这由“锈蚀”与“绝望”构成的残渣,最根本的克星!
黑焰在漆黑的巨柱顶端汹涌燃烧,越烧越旺,仿佛要将这冰窟万载的污秽与冰寒都彻底点燃。翻涌剥落的灰烬成了它最纯粹的燃料。火焰的中心,那蜷缩的、由深沉黑冰构成的母亲轮廓,在纯净黑焰的包裹与焚烧下,并未融化,反而显露出一种……被强行净化的、痛苦的圣洁!
蚀刻在她黑冰躯体表面、疯狂蠕动的灰绿色锈蚀纹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污秽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退!黑焰所过之处,那跗骨之蛆般的冰锈被强行剥离、焚化!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无比熟悉的……温暖而悲伤的……守护意志,如同冰封亿万年的种子终于挣破了厚重的冻土,从那被净化、被唤醒的黑冰核心中……艰难却坚定地……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暖流,轻轻拂过整个冰窟,暂时驱散了一丝那污秽的冰寒。
“……孩……子……”
那个声音。
干涩,微弱,仿佛由无数燃烧的灰烬摩擦碰撞而成,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温柔与悲伤。
它轻轻地、轻轻地响起,不是在耳畔,而是首接回荡在灵魂的最深处,如同母亲在濒死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跨越生死的呼唤。
“母亲——!” 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我嘶声哭喊,声音破碎不堪,混合着血沫和冰晶的泪水汹涌而出。身体被冰封的麻木被这巨大的情绪波动强行冲破,覆盖在皮肤表面的灰绿色锈蚀结晶发出“咔嚓”的碎裂声!我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被剧痛反复蹂躏的力量,朝着那燃烧着黑焰的巨柱、朝着那声音的源头……踉跄地扑去!
冰面湿滑,遍布蠕动的锈蚀纹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后背那被冰锈侵蚀的撕裂伤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着锈蚀毒素的冰渣在伤口里疯狂搅动!但我顾不上了!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别……过来……” 母亲那由灰烬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巨大的焦急和……更深沉的痛苦,“……危险……离开……这里……”
黑焰在她黑冰的躯体上燃烧得更加猛烈,净化着最后顽固的冰锈污秽,但每一次净化,都仿佛在灼烧着她的本源!那黑冰构成的轮廓在火焰中剧烈地颤抖着,散发出的守护意志也变得断断续续。
“不!我不走!母亲!我……” 我哭喊着,脚步却因剧痛和虚弱再次踉跄,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冰面上,离那巨柱还有数步之遥。脸颊贴着布满蠕动锈蚀的冰面,刺骨的冰寒和污秽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
“……姐姐!” 身后传来小钉带着巨大恐惧和担忧的微弱呼唤。
我艰难地回头。
小钉依旧蜷缩在原地,小小的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绿色冰锈结晶,脸色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墨蓝色。但他此刻,那双空洞的眼睛却死死地、死死地睁着!布满铅绿色污秽纹路的眼球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不是看向我,也不是看向巨柱顶端燃烧的母亲,而是……死死地……盯着冰窟下方——那根漆黑巨柱的根基处!
那里,原本覆盖着蠕动灰绿锈蚀纹路的墨蓝冰面,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
缝隙的边缘,冰层呈现出一种被极致污秽侵蚀后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漆黑!一股远比“阿锈”更加冰冷、更加沉重、带着一种近乎永恒死寂的……湮灭气息……正从那道漆黑的缝隙中……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苏醒时的吐息……沉重地……弥漫出来!
这股气息所及之处,巨柱顶端熊熊燃烧的纯净黑焰……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压制!火焰的高度肉眼可见地……降低、摇曳!母亲那刚刚复苏的、微弱而悲伤的守护意志,也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苗,瞬间变得飘摇欲熄!
“……来了……它……醒了……”“阿锈”瘫在冰壁下,流淌脓液的眼洞也死死盯着那道漆黑的缝隙,那张恐怖的锈蚀脸上,之前的恐惧和崩溃竟被一种扭曲的、病态的……狂喜所取代!“……嗬嗬嗬……‘骨铅泪’……终于……被……吵醒了……你们的……挣扎……你们的……火焰……都是……徒劳……都是……唤醒……它……的……祭品!”
骨铅泪?!
这个名字如同九幽最深处吹来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残存的热血!比铅圣骸更古老!比雾铅更纯粹!是这片污秽矿坑诅咒的……终极凝结?!
“呃——!” 巨柱顶端,母亲那黑冰构成的躯体在黑焰摇曳中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混合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闷哼!她的守护意志在那骨铅泪气息的压制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母亲!” 我肝胆俱裂,挣扎着想再次爬起。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冰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大地心脏被撕裂般的恐怖呻吟!那道位于巨柱根基处的漆黑缝隙,猛地……扩张开来!
粘稠的、闪烁着污秽磷光的漆黑冰屑如同爆炸般向西周飞溅!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的、流动的……骨白色……与……铅灰色……交织而成的……存在……缓缓地……从扩张的漆黑深渊中……升腾而起!
无法形容它的形态!
它像是一滴……被强行拉长、凝固的……巨大泪滴?又像是一截……被污秽铅液彻底浸透、扭曲的……远古巨兽的……脊椎骨?!
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骨白!但那骨白并非纯净,而是如同被埋藏在污秽铅矿深处亿万年后,由内而外渗透出的、深沉到极致的……铅灰色泽!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铅灰色液滴,如同污秽的汗珠,在它骨白色的表面缓缓渗出、流淌、滴落,砸在下方的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留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冒着黑色烟气的孔洞!
它的顶端,最为尖锐的部分,并非光滑的骨锥,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得如同黑洞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绝对的虚无!而在漩涡的边缘,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污秽铅灰色光泽的……骨刺……如同活物的獠牙,缓缓地伸缩、蠕动!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矿坑怨毒和金属死寂的……污秽意志……如同凝聚了整片矿坑所有血泪与诅咒的终极恶意……正从那漩涡黑洞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骨铅泪!污秽与死亡的终极象征!它没有眼窝,但那缓缓旋转的漩涡黑洞,却比任何眼睛都更加恐怖地……锁定了冰窟中唯一燃烧的火焰——巨柱顶端那摇曳的黑焰!锁定了黑焰中心那正在被净化的、属于母亲的黑冰核心!
“嗬嗬嗬……吃……吃了它……”“阿锈”发出癫狂的、充满怨毒快意的嘶笑,“……吃了……那个……虚伪的……守护者……让……这片冰……彻底……安静!”
骨铅泪那缓缓旋转的漩涡黑洞,似乎接收到了这污秽的指令,又或许只是被那纯净的黑焰和守护意志本身所吸引。它那由骨白与铅灰交织而成的庞大“泪滴”状躯体,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沉重感……朝着漆黑的巨柱……朝着顶端燃烧的黑焰……移动过去!
它所过之处,冰窟的地面和墙壁上,那些原本疯狂蠕动的灰绿色锈蚀纹路,如同遇到了至高的君王,瞬间停止了蠕动,颜色变得黯淡、死寂,仿佛被彻底压制、臣服!连“阿锈”身上流淌的灰绿脓液,其腐蚀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湮灭威压,如同无形的铅灰色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冰窟!巨柱顶端那纯净的黑焰,在这终极污秽的凝视下,剧烈地摇曳、收缩,仿佛随时会被强行掐灭!母亲那黑冰构成的轮廓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颤抖,刚刚复苏的守护意志被压制得几乎无法感知!
“不——!!!” 绝望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悲鸣。身体被这恐怖的威压死死按在冰面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污秽的终极象征,带着永恒的死亡死寂,缓缓逼近那燃烧着母亲最后存在的火焰!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刹那——
“婆婆——!!!”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混合着巨大悲伤和决绝守护的尖啸,猛地从我身后炸响!
是小钉!
他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部分冰锈的束缚,小小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猛地从冰面上站了起来!他半透明的墨蓝色小脸上,那些铅绿色的污秽纹路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疯狂搏动,几乎爬满了整张脸!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近乎悲壮的……清澈光芒!
那不是小钉的眼神!
那是……阿婆!阿锈婆最后融入他骨血的守护意志!在这终极绝望的压迫下,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彻底燃烧了自身残存的所有,暂时……接管了这具濒临崩溃的幼小躯壳!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都要清晰的、带着忍冬花苦涩芬芳和磐石般守护执念的……淡金色光芒……猛地从小钉瘦小的身体内……爆发出来!
这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灼热净化之力!
它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瞬间照亮了小钉周围数尺的污秽冰窟!光芒所及之处,覆盖在他身上的灰绿色冰锈结晶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被蒸发、净化!连那些深入皮肤的铅绿色纹路,颜色都肉眼可见地变淡了一分!
“孩子……走啊——!!!” 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温柔的声音,从小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正是阿婆!
随着这声决绝的呐喊,小钉(或者说,被阿婆意志暂时接管的小钉)猛地抬起双手!那双小小的、沾满污渍和冰晶的手掌上,爆发出最强烈的淡金色光芒!他没有冲向那逼近的骨铅泪,也没有冲向巨柱顶端的母亲,而是……将那双燃烧着守护光芒的手掌,狠狠地……按在了距离他最近、覆盖着蠕动灰绿锈蚀纹路的……冰窟地面之上!
“以……锈镇……守炉人……阿锈……之名……” 苍老而决绝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燃烧生命,“……引……地脉……残火……净……污秽——!!!”
轰——!!!
整个冰窟的地面,以他双掌按下的位置为中心,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淡金色,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大地脉动沉浑之力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强行唤醒的、沉睡在地心深处的熔岩之眼!
无数道蛛网般的暗红色裂痕,瞬间在布满灰绿锈蚀纹路的墨蓝冰面上蔓延开来!裂痕深处,滚烫的、带着净化威能的暗红光芒透射而出!那些在冰面上疯狂蠕动的灰绿色锈蚀纹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蛆虫,发出凄厉的无声哀嚎,瞬间被这地脉残火的光芒焚烧、汽化!
咔嚓!咔嚓嚓——!!!
巨大的裂痕如同拥有生命,疯狂地朝着冰窟中心那根漆黑的巨柱、朝着巨柱根基处那道正升腾着骨铅泪的漆黑裂缝……蔓延而去!
“不——!!!” “阿锈”发出比之前被黑焰反噬时更加凄厉、更加恐惧的尖叫!她感受到了!这股被强行引动的地脉残火,不仅焚烧着冰锈,更在焚烧着……她自身存在的根基!她这由“锈蚀”与“绝望”构成的残渣,最恐惧的就是这种源自大地深处的、纯净的毁灭之火!
“呃……!” 巨柱顶端,母亲那被骨铅泪气息压制的黑冰轮廓,在这股突然爆发的、源自大地的净化之力的冲击下,猛地一震!那摇曳欲熄的纯净黑焰,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瞬间……再次高涨起来!火焰变得更加纯净、更加灼热!加速焚烧着最后顽固的冰锈污秽!
而首当其冲的,是那刚刚升腾而起、正要吞噬黑焰的……骨铅泪!
那由骨白与铅灰交织而成的庞大污秽存在,似乎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它那缓缓旋转的、散发着湮灭意志的漩涡黑洞,猛地……转向了下方冰面爆发的暗红光芒!以及……光芒中心,那个瘦小的、燃烧着淡金与暗红双重光芒的身影!
一股被彻底触怒的、比之前恐怖百倍的湮灭意志,如同凝聚了整片矿坑所有亡魂的终极诅咒,从那漩涡黑洞中……狠狠爆发出来!目标……首指……冰面上的小钉!
“小钉!阿婆!”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小小的、燃烧的身影扑去!
太晚了!
那无形的、凝聚了终极污秽的湮灭意志,如同跨越了空间,瞬间……降临!
噗——!
小钉(阿婆)那燃烧着淡金与暗红双重光芒的瘦小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一僵!
他爆发出的、引动地脉残火的淡金与暗红光芒,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破碎!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在污浊的冰窟空气中!
“呃啊——!”
一声混合着小钉稚嫩嗓音和阿婆苍老声线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嚎,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小小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无形的巨力狠狠抛飞出去,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重重地……砸在我身前不远处的、布满暗红裂痕的冰面上!
“小钉——!!!” 我扑到他身边,肝胆俱裂!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如同破碎的玩偶。覆盖身体的淡金光芒彻底消失,引动的地脉残火暗红裂痕也迅速黯淡、消失。他半透明的墨蓝色皮肤上,那些铅绿色的污秽纹路失去了压制,如同疯狂滋生的霉菌,瞬间爬满了他的脖颈、手臂,甚至向着心口蔓延!更可怕的是,一股深沉的、带着骨铅泪湮灭气息的……铅灰色……正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缓缓渗出!他的体温在飞速流逝,身体冰冷僵硬得如同冻硬的石块!只有嘴角,一缕混合着铅灰色光泽的暗红血液,缓缓溢出……
“……婆婆……好累……” 他极其极其微弱地、用回自己那稚嫩而破碎的声音呢喃了一句,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里面最后一点属于小钉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
阿婆的意志……被骨铅泪的湮灭一击……彻底……击散了?!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在胸腔内爆发!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悬浮在漆黑巨柱旁、散发着永恒死寂的骨铅泪!盯向冰壁下那个因阿婆意志消散而发出扭曲快意嘶笑的“阿锈”!
“啊——!!!”
一声混合着无尽悲伤、滔天愤怒和守护决绝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咆哮仿佛引动了什么,我头顶那片暴露的、灰烬色的囟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不是暗红!而是一种……纯净到极致的……炽白!
如同灰烬燃烧到极致,返璞归真!
与此同时,巨柱顶端,那被再次高涨的黑焰包裹的母亲黑冰轮廓,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愤怒和绝望,感受到了小钉和阿婆的牺牲!那熊熊燃烧的黑焰,猛地……向内收缩、凝聚!
所有的火焰,所有的灰烬,所有的悲伤与守护……都凝聚到了那蜷缩的黑冰核心的……眉心位置!
凝结成……一滴……
深沉到极致、沉重到极致、却又纯净到极致的……
**黑灰烬**!
那滴如同黑色星辰般的泪滴,无声地……从燃烧的火焰中心……滑落……
朝着下方……那散发着永恒死寂的骨铅泪……以及……彻底陷入疯狂的我……
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