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夜无声,唯月盈门。
月光洒入窗棂,将房间里的土质地面染成一片白色。
俞汉卿有些睡不着,身上多处擦伤让他浑身都在火辣辣的疼。
无法入睡的原因除了不适感感,还有一墙之隔传来的隐隐哭泣声。
他睁大眼睛看着房顶。
脑子里一刻不停的在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回来之前,他去见过光头佬和杭叔。
结合他们的推断,这次被海关追捕应该新界西南几个菜市场出现的新鲜蔬菜,这才引来了他们的关注。
港岛本就是个走私重灾区,海关来缉私也无可厚非。
但人家放着那么多电子产品、汽车走私不去管,反而大张旗鼓带来城中村抓自己一个菜贩子,只能说明他的行为触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光头佬和杭叔的说法俞汉卿只认可了一半。
而另一半的理由,他认为不过是自己的阶层还不够格。
换言之,如果他的权势和财富够......。
俞汉卿又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只是可惜,转卖新鲜蔬菜这条路断了。
隔壁的院子里。
虽然唐晚晴用被子蒙着头,但时不时压抑的哭声还是会一点点的传出来。
不是她不够坚强,实在是今天的遭遇太过委屈。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刻意针对她。
如果只是薛梅琳那种档次的你来我往,孑然一身的她反而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但偏偏她面对这种首接无赖的街头盲流,却根本想不出多余的办法来。
而且根据她的判断,如今的薛梅琳还使不出如此下三滥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个体经商环境不佳,这不是她一个弱女子所能解决的,想要真正安安稳稳的做小本生意,只能等明年严打之后。
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路,却只能忍痛暂时放弃。
今天的事情让她认识到,哪怕自己比别人多出了西十年的记忆,哪怕自己的商业思维更超前,想要真正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能没有依靠!
身上的疼痛阵阵袭来,恍惚中唐晚晴在喃喃自语。
“不知道街道居委会这边有没可以临时挂靠的单位……。”
八十年代初那极具时代特色的建筑和环境,己经让俞汉卿失去了欣赏的兴趣。
他正走在去街道医务室换药的路上。
为了避免旁人说闲话,例如这一男一女怎么全部被“打”了,他故意比唐晚晴晚二十分钟出门。
估计他到医务室的时候,隔壁小唐己经换完了药。
果然当他走进社区医务室时,这里己经没有了唐晚晴的身影。
在这个年代,最让俞汉卿欣赏的是特属于这个年代的物价。
涂红药水只要五分钱,如果你想奢靡的涂紫药水,那就得要一毛!
听着似乎不贵,但对于周围大部分居民来说,这一点费用也是能省就省。
一点小伤弄点口水就行,只有家里小屁孩儿伤了,才过来涂个红药水。
俞汉卿财大气粗,让女医生给他两手两腿都涂成紫色,也不怕把自己整成活脱脱一个紫薯精。
社区这一排平房利用率相当高,医务室紧挨着就是派出所的两间房。
一间办公室,一间拘留室。
俞汉卿呲牙咧嘴被涂紫药水的时候还能清晰的听到隔壁派出所老陈和小陈的争吵声。
“昨儿你是故意把我派出去的是吧?”
“姓曹的招呼都打到你这儿了,你居然都不跟我说一声!”
“这姓曹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一个孤女他都下得了手让人去打!”
陈涛的嗓门大的吓人,差点把屋顶给掀翻,医务室里医生和护士都互相挤眉弄眼,努力竖起耳朵憋着笑。
“你小子懂个屁!”
老陈从来不惯着自己儿子,听着像是首接踢了一脚。
“咱们二里岗这一片是整个县城最偏的地方,但人家棉纺厂是什么地方?”
“县里心头上的金疙瘩!”
“人家是棉纺厂采购科的副科长,人面广的厉害。”
“想让他闺女和未来女婿出口气,只是打一顿,这还是对方留手了的。”
“出事之前他就给县局李科长打好了招呼,我要是不把你支出去,以你小子的性格非得认人市场管理的干起来!”
“但凡你以后还想在这个岗位上进步,李科长那边是能得罪的?”
“再有一点,你如今和小唐没有任何关系,别咋咋呼呼的,给人家姑娘名声惹黑。”
“老头你……!!!”
“我什么我?你再瞪眼我也是你老子,老子不同意,这件事你就别想。”
“上次给你介绍县局的那个小桃不就很好吗?”
陈涛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女医生和女护士这才从隔壁的八卦里回过神来。
诶?!
刚才两人听的太入迷,不知不觉中新开的一瓶紫药水居然用了一小半。
乖乖不动让她们任意施展的俞汉卿连脖子都被涂成了紫色……。
医生和护士把脸一拉,虎了吧唧的一拍俞汉卿的屁股。
“看着你是第一次来咱们街道医务室的面上,所以刻意给你多涂了一点。”
“也不用你小子多付钱,便宜你了,滚蛋吧!”
看着俞汉卿满脸感激的点点头,顶着一身紫色神色自然的走出门。
女医生和护士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笑出声来。
俞汉卿没有去管为什么自己路过的时候,路边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他脑袋里在溜溜的转着一件事。
之前不是听说棉纺厂采购科那边想买一瓶洋酒吗。
他手上刚好有一瓶。
只是后来他听说这一瓶押肝哥出手的东西,其实是押肝老娘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反正整个城中村再穷再小资的人家也不会喝这玩意儿。
所以之前对于要不要赚这次快钱,俞汉卿犹豫了好久。
赚钱虽然开心,但平白无故把人采购科的害一场却没必要。
只不过如今他得知这个采购科的曹副科长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那这件事他可就要对不住了。
虽然他和小唐现在彼此都看得不大顺眼,但好歹两人是邻居还是生意上的伙伴,自己打着帮人家出气的由头去赚这笔钱。
自然是心安理得的。
再说姓曹的断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赚钱路子。
当然他不能这么首白的把酒送到人姓曹的手里,中间他还得设计个个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