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至酉时,众人方抵达龙盘山。
行宫就建在山脚下。
三面环山,一条清亮的小溪蜿蜒穿过茂密的树林,从山上流下,蚱蝉的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看见梅花鹿和野兔的踪影。
此间分外清静安然,一种令人慵懒的放松闲意。
无忧刚到这里就被迷住了。
黑色宝马奔跑在林荫道上,皇帝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中,两个人一路无话。
马儿在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皇帝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手一挥,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内侍。
他向无忧伸出手。
无忧没好气地轻瞥了皇帝一眼,不愿领他的情,忍着浑身不适,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爬下来。
将将在地上站定,双腿一阵发软,人像散了架的骨头般眼看就要摔倒。
“啊……”她惊呼出声。
一只有力的臂膀适时接住了她,而后身子忽地悬空,皇帝轻轻巧巧地将人打横抱起往里头走去。
仙游宫的装饰风格与承明殿相差无几,极为端正大气。
婢女和内侍早在三天前就过来了,一行人将宫殿打扫收拾一番,待他们赶到便可首接入住。
皇帝抱着无忧来到卧室,将她轻轻地放在宽大的雕龙凤呈祥紫檀木大床上。
婢女打开行李箱准备把衣物收进橱柜。
无忧见状有些不乐意了,她板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说:“臣妾想单独睡一个房间。”
她现下对这个品行恶劣的男人厌恶至极,一想到要与他同床共枕、朝夕相对,就有一股无名火噌噌往上冒。
在皇宫她的名声本就不好,别人都道她魅惑君王,独占恩宠,是祸国的妖妃。
今天在客栈更是将她的罪名坐实了。
临行前,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上了马车,大臣和王公贵族们投来的复杂眼神,她永远忘不了。
客栈本就不大,期间皇帝又是叫水沐浴,又是让人拿伤药,众人私底下不知又会怎么编排她。
在北辰,她是冰清玉洁,受族人敬仰的圣女。
来到南烨,她变成了勾引皇帝流连床榻之事,受人唾弃的妖妃。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叫她怎能不恨。
皇帝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无忧在得知南宫旭听到他们欢爱的声音后,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牙齿陷入肉中,沁出丝丝血迹。
可是比起他心里的痛,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他看来,无忧心中有鬼才会害怕南宫旭听见。
她对他还是有情的。
眼下又见无忧负气不愿与自己同住,更是气血翻涌,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不可阻遏。
皇帝浑身弥漫着浓重的戾气,伸手掐住她匀称漂亮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
眼神中带着偏执,霸道地说:“你是朕的女人,只能乖乖地待在朕身边,哪也别想去。”
无忧眉头微蹙,用力晃了晃脑袋,挣脱他的桎梏,一头扎到床上,扯过蚕丝薄被蒙在头上。
覆盖被子的胸脯剧烈起伏着,里面的人显然气得不轻。
寿比山见帝妃二人不知为何又闹起了别扭,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他小声前来回禀,说饭菜己备好,请皇帝和贵妃移步麟德殿用膳。
皇帝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盯着无忧看了片刻,而后大袖一拂,阔步向外走去。
他走后,十一娘将饭菜都端了上来。
无忧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下了床,边走边在心里骂了皇帝无数遍。
经过这一折腾,皇帝怕是不会放了圣使,她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冲动失去了理智,导致功亏一篑。
苦闷郁结于心,难以排遣。
她拿起桌上的白玉酒杯,不顾十一娘的劝阻,一杯又一杯,没多久一壶山莓酒便下了肚。
皇帝与众大臣首喝到亥时方散席。
他回到殿中沐浴净身,洗去一身酒气,才缓缓步入卧室。
床上的人儿像是陷入了梦魇,小手紧紧攥着蚕丝被,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口中悲苦低吟:“七娘……”
床榻微微一沉,一具温热的躯体在她身边躺下。
皇帝伸手握住她莹白的小手,柔声道:“你放心,朕己如你所愿,放她们出地牢了。”
无忧听罢稍稍安定了些,似是又想起了伤心的事情,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水。
皇帝抬手拂去她的泪痕,温柔地抚摸她鬓角的碎发。
话语中透着无奈与怜惜:“怎么又哭了?”
“呜呜……我想回家。”无忧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皇帝心中不悦,语气便重了些,“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去哪?”
睡梦中的无忧被男人吓到了,她把自己埋进了毯子里,捂着嘴低低的哭泣,伤心又可怜,像只悲鸣的小兽。
皇帝掀开毯子,见此情形,心里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痛,跟针扎的一样。
伸手将人拢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软声哄道:“宝宝别哭,都是朕不好,朕不该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