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刚开完视频会议,内线电话就响了。
秘书声音有点紧:“顾总,老夫人来了,在电梯里。”
他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知道了。”
两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梁梦琪女士拄着紫檀木拐杖,一身香奈儿套装,银发一丝不苟。她身后跟着两位助理,手里捧着厚厚的文件。
“奶奶。”顾言起身,绕过大班桌,姿态恭敬地替她拉开主位对面的扶手椅。“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让秘书通知我一声就好。”
梁梦琪没坐,锐利的目光扫过顾言略显松垮的领带和没扣严的袖口,最终落在他脸上:“通知?我这个老太婆想看看自家产业,还得提前预约?”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您言重了。”顾言神色不变,亲自去角落的咖啡机,“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黑咖不加糖?”
“不用。”梁梦琪摆摆手,终于落座,拐杖轻轻点地。“城西那个项目,林氏咬得很紧。听说他们今天还抬了报价?”她单刀首入,眼神像探照灯。
顾言把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一点小波澜。林世诚想抬价套现走人,胃口太大,也不怕噎着。”他语气平淡,像在说天气。
“你打算怎么噎死他?”梁梦琪端起水杯,没喝。
“让他抬。”顾言坐回自己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一点谈判桌前的锋芒,“抬得越高,摔得越狠。资金链,他快断了。”他拿起桌上一份报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行,“看这里,他上周刚抵押了三处核心资产。”
梁梦琪扫了一眼报表,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段呢?别脏了顾家的名声。”
“合法合规。”顾言放下报表,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商场上,资金链断裂,怪得了谁?”
梁梦琪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真假。半晌,她哼了一声:“最好如此。”她话题一转,“下周慈善拍卖晚宴,你代表顾家去。拍下那幅大师徐辉的《奔马》。”
“明白。”顾言应下。这种场合,是顾家展示财力和“底蕴”的舞台,也是梁梦琪维系她那个圈子人脉的手段。他从不拒绝,但也从不投入感情,只当是工作的一部分。
“还有,”梁梦琪端起水杯,终于抿了一口,眼神飘向窗外,语气像是随口一提,“你那媳妇...苏然。”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晚宴让她也去。顾家的脸面,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撑着。”
顾言眸色微动。老太太特意提苏然,绝不是关心。她是在试探,也是在提醒——苏然作为顾太太,必须符合顾家的“标准”。
“她最近接了个大案子,时间可能…”顾言话没说完。
“推了。”梁梦琪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顾家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让她明白自己的位置。”她放下水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一个律师,再怎么折腾,也别忘了根本。”
顾言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依旧平静:“好,我会安排。”他没为苏然辩解,知道那只会让老太太更不喜。
梁梦琪似乎对他的顺从还算满意,起身:“行了,你忙吧。报表我带走看。”她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抱起文件。
顾言起身送她到门口,替她开门:“奶奶慢走。”
梁梦琪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回头:“顾言,顾家交到你手上,是信任。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分了你的心。”她意有所指,说完便拄着拐杖,在助理簇拥下,笃笃笃地走向电梯。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那有节奏的拐杖声。
顾言站在原地,脸上那点恭敬的暖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封的冷漠。他走回办公桌后,拿起手机,点开苏然的头像。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发过去一句:
[奶奶让你参加下周顾家的慈善拍卖晚宴。礼服我会让人送过去。]
发送。
他把手机丢在桌上,身体重重陷进宽大的皮椅里,抬手捏了捏眉心。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暖不透那层寒意。
不相干的人和事?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苏然回复了,只有两个字:
[收到。]
干脆利落,和他一样。
顾言盯着那两个字,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一丝极细微的缝隙,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拿起内线电话:“叫陈总监过来,城西项目,收网。”
电梯里。
梁梦琪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字,面无表情。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您对苏小姐…”
“苏家丫头,”梁梦琪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瓷器,“太硬,太利。不像能安心相夫教子的。”她顿了顿,拐杖又轻轻点了一下光洁的地面,“不过…既然进了顾家的门,该学的规矩,就得学。顾言…也总该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电梯门打开,她挺首背脊,步履沉稳地走了出去,仿佛刚才在总裁办公室那番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顾家的体面,永远排在第一。
顾言办公室。
助理陈明汇报完工作,犹豫了一下:“顾总,老夫人似乎对苏律师…”
顾言抬眸,眼神平静无波:“做好你的事。”
陈明立刻噤声。
顾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奶奶的不满,苏然的棱角,林氏的反扑…像一张无形的网。他拿起手机,又给苏然发了一条:
[晚宴要拍徐辉的《奔马》。]
顿了一下,补充:
[奶奶喜欢。]
这次,苏然回得很快:
[知道了。拍马屁的活儿,我熟。]
顾言看着屏幕,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实的弧度,很浅,但驱散了眼底的寒意。
[嗯。]
他回了一个字,收起手机。
[护好你的腰,晚上酒会要站很久。]
屏幕那头的苏然:“……” 这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晚!她愤愤地敲字:
[顾总还是操心自己吧,小心‘操劳过度’!]
顾言低笑出声。
[放心,体力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