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刚掠过苏家老宅雕花的窗棂,苏老爷子便拄着紫檀木拐杖,将苏晴领进了书房。
厚重的榆木书柜后,暗格应声而开,露出嵌在墙内的监控屏矩阵——十几个画面对准了老宅的门廊、花园、客厅乃至后厨角落,画面泛着冷白的光,将这座宅邸的每一寸肌理都暴露在电子眼之下。
“晴丫头,”老爷子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屏幕,“宴会开席前,你就坐这儿盯着。瞧瞧这些人进门时的步态、眼神,比听他们说的场面话实在。”
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明,“等吃饭时,你再随我下楼,别让人瞧出你早把他们的底细摸透了。”
此时监控画面里,最先踏入雕花铁门的是苏林远的父母。
苏父年近六十,金丝眼镜滑在多肉的鼻梁上,藏蓝色西装被发福的肚子撑得紧绷,每走一步,后腰的皮带扣都在晨光里晃出一道油腻的反光。
他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左手虚扶着妻子的腰,指尖却透着漫不经心。
而苏母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她身着香奈儿斜纹软呢套裙,珍珠项链在颈间勾勒出细腻的弧线,眼角的鱼尾纹被精致的妆容熨帖得几乎看不见,连踩在青石板上的高跟鞋都落得悄无声息。
她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庭院,在瞥见侍应生端来的茶点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随即又转向丈夫,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那笑容甜腻得像层糖霜,却掩不住眼底淬着的冷意。
这对夫妻相携穿过玄关时,苏父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带,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反光晃了晃镜头。
苏母则状似无意地拂了拂丈夫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却在他西装内衬处快速捻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
监控屏前的苏晴眯起眼——苏母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苏母当年嫁入苏家时,陪嫁里有位擅长“处理麻烦”的老管家,而苏父外面的情妇换了好几茬,却始终没闹出私生子,绝非偶然。
“看到了吗?”老爷子忽然开口,枯指敲了敲苏母的画面,“你这位婶婶啊,年轻时在香港混过赌场,手里的牌技比心思还精。
当年宁远刚出生就被我抱走,说是怕豪门染了铜臭,实则……”他没说下去,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画面里,苏母正接过佣人递来的燕窝羹,勺子在碗里转了两圈,却没喝一口,反而凑近苏父耳边低语了句什么。
苏父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推了推眼镜,快步走向花园角落的吸烟区,而苏母则端着茶杯,走到监控死角的月洞门边,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雕花红木大门被推开时,铜环撞击声惊得廊下鸟笼里的画眉扑棱乱飞。
轮椅碾过青金石地砖的细微声响中,苏家二房缓缓现身。
苏二叔半瘫在轮椅里,枯黄的脸颊深深凹陷,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脖颈处蜿蜒的青筋像爬满蚯蚓的枯藤。
他身上那件织锦长袍松松垮垮地挂着,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烫伤疤痕。
推着轮椅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鹅蛋脸上带着不合年龄的冷冽。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刺青被高领毛衣勉强遮住。每当轮椅碾过地面凸起的纹路,她纤细的手腕便暴起青筋,指尖死死抠住轮椅把手,骨节泛白得像是要刺破皮肤。
"二叔二婶。"
苏宁远从雕花檀木沙发上起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注意到二婶虽精心打扮,耳后却有块淡淡的淤青,在珍珠耳坠的映衬下格外刺目。二婶勉强扯出个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游移不定,右手无意识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铂金戒指内侧有道明显的裂痕。
众人寒暄时,苏三少搂着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摇曳而入。
她烈焰红唇上挂着媚笑,黑色深V礼裙将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胸前晃动的鸽子蛋钻戒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刺目光芒。"
好呀~"她尾音上挑,指甲上的碎钻在拍苏林远肩膀时擦过他耳垂,带来一阵微痒。
苏三少揽着她的腰得意地挑眉,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烫金邀请函,边缘印着某电影节的logo。
餐厅方向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似乎是女仆不小心打翻了碗碟。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苏二叔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红了雪白的手帕。养女默默掏出湿巾擦拭轮椅扶手,动作轻柔却透着机械的麻木。
而苏三少怀中的女人则夸张地捂住口鼻:"这血腥味......"话音未落,
苏三少己笑着捂住她的嘴:"宝贝别乱说,快入座,今天的佛跳墙可是请的米其林大厨。"
苏三少歪斜着倚在鎏金雕花椅背上,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红木扶手发出清脆声响:“宁远呐,这马上就要开饭了,老爷子什么时候下来呀?
赶快吃完,我下午还有正事要做呢。”
尾音故意拖得绵长,手指无意识缠绕着怀中女人的卷发。
苏宁远垂眸掩去眼底讥讽,这位三叔口中的“正事”,怕是昨夜新勾搭上的嫩模还在酒店等着。
他挺首脊背起身时,藏青色西装熨帖的褶皱随着动作舒展,腕间的沉香木手串轻晃,隐约飘出淡淡药香:“三叔请稍等,我上去看一看爷爷。”
转身时余光瞥见二房养女正低头擦拭轮椅扶手,动作机械得像是被按下开关的提线木偶。
“啧,还是老爷子的宝贝孙子好呀。”
苏三少突然嗤笑出声,将怀中女人搂得更紧,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混着雪茄烟味在空气里炸开,“不像我们,没老爷子召唤根本不敢上二楼。”
他故意拉长的尾音里藏着针尖般的刺,引得沙发上的二房夫妇同时瑟缩了一下——去年二房私自挪用家族基金的事,正是在二楼书房被老爷子雷霆处置。
大房夫人优雅转动着骨瓷茶杯,杯壁倒映出她嘴角矜持的笑。
苏宁远拾级而上时,听见身后传来苏三少压低的调笑,皮鞋踏过旋转楼梯的大理石台阶,冰凉触感透过鞋底传来,二楼转角处的青铜貔貅镇纸在阴影里泛着幽光,仿佛在无声注视着这场暗流涌动的家族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