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兴景帝默许的支持,太医院总算是消停下来,可惜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前埋怨张太医的人也不用再埋怨了,因为他们一个个都领了女医司“顾问”的身份,只有女医们发自内心的开心。
林观复不需要再过分将心思放在女医司上,她接下来的生活便是皇庄皇宫两头跑,一回来也就找太后和皇后。
太后和皇后听着她碎碎念宫外的趣事,谁谁谁家的孩子倒栽葱到地里,大鹅飞出来逢人就叨,小太监堆肥被熏到晕倒……两人听见这些市井的小事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寿康宫更是欢声笑语。
林观复每次回来都尤为明显,连寿康宫和坤宁宫的宫人都期盼着长公主回来。
只有兴景帝每次都遇不见林观复,等到后来专门派人逮林观复才有机会见她一面。
结果就是又被林观复薅走了许多财宝。
兴景帝:“你名下那么多田产铺子,现在又开始卖的香皂更是风靡京城,赚的钱不在少数,每次还盯着我的私库。”
林观复:“谁嫌钱多?皇兄你嫌的话,皇妹很乐意为你分忧。”
赚钱哪里有顺手来得快。
兴景帝不耐烦地把她“轰”出去,不愿意看到她那副一心想从他身上薅钱的德性。
林观复的日子充实忙碌,除了偶尔气气兴景帝,在京城的存在感降低不少。
但等到女医每个月的考核传出名声来,她的存在感又被带起来,尤其是在女医司培训了五个月时间后需要更多不同的病患,林观复又在兴景帝闹腾一番,顺利把女医司带出宫免费义诊和发放药材后,她的名声都不单单在王公贵族中流传。
这一点并非林观复的本意,算是附加的价值,好在她在义诊时打着皇家的名头,不至于一个人占了全部的名声。
兴景帝尝到甜头没再嘀咕林观复,他还派太医们跟着出宫指导,以免女医们医术不精好心办了坏事。
林观复这边把重心又挪回到皇庄,几个月的尝试终于要有初次的成果了。
橘红的橙光落在皇庄的麦浪上,上百男男女女庄户齐刷刷地列队在田埂边。
林观复在庄户们期盼的目光中接过瑞香献过来的金镰刀,若不是己经见过这把金镰刀,她此刻很难控制脸上的表情。
太奢靡了。
林观复保持着冷静在万众瞩目之下割下第一把麦穗,沉甸甸的麦穗在手里颇具分量。
“开镰!”
皇庄管事恰时一声吆喝,麦田里瞬间响起整齐的咔咔声。庄户们也不同于往年的蔫头耷脑,今日的麦秆长得都比往年要壮硕,割断时迸出的浆汁溅在庄户脸上,他们都满面笑容。
皇庄的庄户们都是伺候了一辈子田地的老手,本来还只当贵人胡闹,但越是往后他们越发察觉到并非胡闹,试验田和非试验田之间不过五米,但站在一块就像是富户家的胖少爷和他们养的瘦孩子。
林观复看了一眼激动地不顾地点跑进田间和庄户们一块收割的胡郎中,暗道皇兄眼光倒是不错,胡郎中任户部仓部郎中,虽然只是从五品上的官职,在京城一点都不起眼,但架不住他认真的架势,拗起来连户部尚书都敢顶撞。
林观复做这么多自然是为了日后推广,她总不能自己在皇庄自嗨,需要一个见证人便从兴景帝那求来了这么一个人。
“给庄户们准备的绿豆汤放凉了抬过来。”外面的烈日晒得林观复额头一会儿便冒出汗来,庄户们一个个晒得林观复都不忍首视。
又黑又瘦,黑得发亮,瘦得能看见骨头,她多看两眼忍不住害怕和叹气。
瑞香劝她去阴凉地方,“公主放心,厨房早早就准备好了,还特意放了糖。”
糖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精贵物。
林观复没犟着在这共苦,她多吃一点苦也不代表百姓能少吃一点,但她也没离开,只是挑了个阴凉的地方待着,还吩咐人照顾好胡郎中,莫要晕在地里。
林观复急着要真实的数据,从收割到晒干再到净产量一条流水线工作,晒谷场早早被清扫干净,五头健牛被喂得饱饱的拉着石磙转圈。
晒谷场的庄户们无论男女,颤抖地捧着手里的麦穗,往年干瘪的麦穗今年虽然不至于起死回生到颗颗,但也明显健康许多,阳光下泛着蜜色光泽,脱粒时能听见梿枷木齿的咯吱声。
胡郎中被人劝上来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汗,他的脸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激动地说:“公主,皇庄的亩产以老臣的经验,少说两石多。往年……老臣问过皇庄管事,往年最多一石八斗。”
林观复让人给他灌了防中暑的药,增产肯定是会增产的,但折腾下来增产二三十斤,她心里明白己经很厉害,可还是忍不住心生挫败。
“胡郎中不用着急,皇庄还有正常耕作的田地,等二者称量出来才能做出随后的结论。”
胡郎中没想到长宁长公主居然如此冷静,倒是和以往的名声不符,果然世道险恶,连长公主名声都要泼脏水。
林观复可不知道他脑袋里的想法,只是盯着不让人对投入心血的试验田做手脚,胡郎中也干脆扎根皇庄,只有把这些粮食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兴景帝都被他告假引起兴趣,难道长宁并非胡闹?
兴景帝相信胡郎中的品行,若不是皇庄有值得他告假的东西,他绝不可能陪着长宁胡闹。而能让他破例的只有农事,兴景帝想到这,心头难免也一阵火热,就是不知皇庄有多大惊喜。
天公作美,晒干的麦粒被庄户们用红绸裹着抬到称重的地方,胡郎中亲自监督管事将官斛倒进秤盘,铜秤猛地一沉。
“两石二斗一升。”胡郎中脑袋第一时间凑近,再出声时嗓子都劈了叉,“套种区竟有两石五斗!”
别说胡郎中激动,林观复一个错眼,旁边的庄户们激动地跪下来哭声一片,林观复心头沉甸甸的,只留下无声的叹息。
林观复没耽误时间,夕阳西斜,十多辆车载满粮食驶入皇城,林观复亲自“押送”,长公主的阵仗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带着胡郎中面圣,兴景帝看着狼狈的胡郎中,怀疑的眼神落在妹妹身上。
不是你折腾的吧?
林观复压下和他斗嘴的冲动,呈上几个月来事无巨细的记录册,“皇上,臣妹在皇庄几月的试验初见成果。试验田比常规田增产两成三,臣妹愿将此法献给皇兄。”
文忠快步将她手里的记录册呈给兴景帝,兴景帝忍不住确认,“此事当真?”
他并非怀疑林观复欺骗他,只是此等消息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证人胡郎中来了,“皇上,臣亲眼目睹两片田区从收割到称重的过程,中途更是全程都在臣眼皮子底下,愿为长公主作保。”
兴景帝手微微颤抖,看着林观复的眼神复杂,最后化为欣慰。
“此事朕会确认是否为真,若是为真,户部会于京郊试种,再逐步推广。”
林观复没有不满,农事乃国家基石,兴景帝若是无脑相信、无脑推广,她才要失望。
林观复暂时能歇一歇,但她也没长时间住在皇宫,偶尔在外用膳,坐在阁楼远眺,发现西市居然悄悄冒出“女医坐堂”的布幡,走街串巷的货郎担上摆着泥塑的“送子娘娘”居然有她的影子。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皇庄内几个农妇对着小像跪拜,供品赫然是大豆和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