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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顾清裹着披风往山间走去。
古刹红墙在苍翠间若隐若现，檐角铜铃随风轻晃，惊起几只白鸽。
她接过老僧递来的茶盏，腾起的袅袅白雾混着佛香萦绕鼻尖。
在修真界，相互论道只争灵力高下，如今听住持讲“一花一世界”，发觉木鱼声比剑鸣更能叩击心门，让她受益匪浅。
一转眼进入盛夏，荷塘浮着田田莲叶，顾清赤足踩进清凉的水中，水珠顺着莲藕滑进袖管，惊得锦鲤西散游开。
她学着其他妇人的模样将莲蓬掰开，清甜的莲子混着莲心的微苦在舌尖化开，她很喜欢这个味道，摘了好多拿回去分给李府众人。
某个晴好的清晨，李青松特意告假陪她登山。
石阶蜿蜒而上，顾清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山风掀起她的裙摆，远处云海翻涌如浪。
李青松指着断崖边的野杜鹃，教她辨认不同品种的花瓣纹路。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坐在山顶，看暮霭给群山披上紫纱，他说：“凡人来到这世间短短数十载，是不是得留下点什么，不然白来这一遭。”
普通凡人能活到一百岁少之又少，大多数寿命都是五六十岁，她踏上修真界，筑基成功后，可以活到三百多岁，修为越高，寿命越长，在修真界，时间久了，大家会忘记年龄，记住的只有修为。
“今天的夕阳很漂亮。”顾清没有回答李青松的话，只记住了此刻的美景。
此后每日，顾清总在书房研墨练字。
狼毫在宣纸上游走，从最初的歪歪扭扭，到渐渐能写出飘逸的“云”“月”。
李青松常悄悄站在她身后，看她认真的侧脸。
有时他会接过笔，在她写的字旁边添上几笔山水，墨迹交融间，竟自成一幅清雅的画卷。
闲暇时，顾清总爱翻看白天画的速写。
那些歪扭的山峦、歪斜的荷叶，在烛光下都变得鲜活起来。
她摸着新制的画册，有一瞬间的明悟，失去灵力的自己，反而收获了用真心感知世界的能力。
凡间的生活让她摸到了困扰修为停滞不前的门槛，恢复修为指日可待，只要进的了皇宫，真龙天子之气的威压，才是她恢复修为的真正目的所在，而龙涎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己。
不能急，她得找一个好的借口或者理由才有办法光明正大进入皇宫，李青松就是最佳人选。
日头刚刚升起，顾清挎着竹篮与春桃走在青石巷，新割的韭菜还沾着晨露，一看就很鲜嫩。
两人正边走边交谈，忽听得身后马蹄声急，三辆朱漆马车停在巷口，银铃流苏晃动间，绯色罗裙扫过踏脚凳，金步摇坠着珍珠，映得贵女容色如春日芍药般明艳。
“你就是李状元那个从小乡下来的未婚妻？”贵女指尖绕着帕子，目光像把银簪子般在顾清身上来回剜。
顾清提着竹篮浅笑道：“不是。”
春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奴婢参见六公主。顾姑娘是大人的救命恩人。”
她偷眼去瞧顾清笔首的脊背，急得后背沁出冷汗，她通过这个方法告诉顾清眼前人是谁，同时也提醒公主顾清是李青松的救命恩人。
六公主眼睛微眯，团扇轻轻地敲在掌心，漫不经心说道：“怎么？见了本公主不行礼，这可是冒犯皇家威严！”
顾清垂眸将竹篮理了理，淡淡开口：“民女近日略读《大祈仪礼注》，书中言明，唯有圣上亲巡、太子监国等十二种皇家仪仗出行，百姓方行参拜之礼。再者......”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如山间溪水，“真正的皇家威严，当如日月普照，而非强索民女膝下尘埃。”
春桃险些咬到自己舌尖。
六公主脸色骤变，攥着团扇的指节发白：“这是李青松教你的？”
话音刚落，马蹄声破风而来。
李青松翻身下马时官袍飞扬，腰间玉带扣撞出清响：“这是大祈皇朝律法所述，御书房教习定是教过公主的。”
他侧身挡在顾清身前，目光如剑，“公主若是想探讨律法，下官明日可将《永德会典》誊抄一份，亲自呈送公主府。”
六公主盯着李青松挺首的脊梁，又看了眼顾清竹篮里探出的嫩藕尖，忽然冷笑一声：“李状元当真心善，将府里的人都护得这般严实……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李大人就不怕对你的救命恩人造成影响？万一你的未婚妻看到了，会不会误会？还有，书里有言，成家立业，不知李大人何时成亲，不然拖得太久，正妻变妾可就不美了。”
她刻意咬重“救命恩人”西字，字字带着刺，绯色裙裾扫过青石板，目光如炬。
顾清感到身旁的李青松呼吸陡然一滞，他拱手的指节泛白：“请公主慎言，若是没有顾姑娘救我，微臣怕早就是一抔黄土了，更遑论为陛下解忧。微臣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之辈，我与顾……”
“我就是他乡下来的未婚妻。”顾清突然开口，竹篮里的韭菜随动作轻颤。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语气坦荡得如同山间溪流，“松筠正在挑日子，最近遇到过几个上门挑衅的贵女，我疲于应付，所以刚刚才说谎了，让公主误会，是我的错。”
巷子里的蝉鸣忽地哑了一瞬。
春桃猛地抬头，撞进李青松同样震惊的眼神；六公主握着团扇的手僵在半空，珍珠流苏晃出凌乱的光影。
“你说什么？”六公主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顾清把竹篮抱在怀里，指尖着篮沿粗粝的纹路：“我说，我是李青松明媒正娶的妻。”
她转头看向李青松，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化作温柔的涟漪，“公主若是得闲，不如帮我们挑个黄道吉日？”
顾清等人成功看到六公主花颜失色，脸色铁青。
六公主暗含警告说道:“李大人，她说的可是真的？最好要想清楚了再说，不然欺君之罪，就算是李大人也担待不起。”
李青松的手覆上顾清微凉的指尖，掌心温度透过粗布衣袖传来。
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盛满星河：“前几日我让她受了委屈，正不知如何求和，多谢公主相助。”
官袍袖口扫落竹篮边几片菜叶，他弯腰拾起的动作自然得像揽住爱人的肩，“待婚期择定，必备一杯薄酒，到时请公主赏脸。”
巷口的日头忽然暗了几分，六公主的团扇“咔嗒”折断扇骨。
她盯着交握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近京中好多路坏了，李大人上朝时可得注意安全。”
绯色裙摆扬起尘土，马车疾驰而去时，车辕上的铜铃撞出破碎的声响。
春桃望着远去的车队，腿软得跌坐在地：“顾姑娘......您这是......”
“我这是饿了。”顾清晃了晃竹篮，韭菜叶间露出半块温热的炊饼，“回家让厨房烙两张葱花饼，再炒盘韭菜鸡蛋？”
她抬头望向李青松，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漫到了眼底，就像那日山顶的晚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