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普负手立于廊下,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语气渐渐变得不快。
“是这个理,我柳氏女眷的名声,不能因为一条狗而被败坏了。”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扫过楚奕,其中意味很清楚。
楚奕听着对方一语双关的话,还敢借机骂自己是狗,随即便冲着柳普一笑,又突然松开了绳索。
但是,那条最健壮的猎犬,瞬间如离弦之箭蹿出。
“不好,此条陈年老狗凶猛,恐怕会伤人。”
他佯装惊慌,却故意慢了一拍才追上去,却是任由它去追寻柳乘风的味道。
柳普嘴角抽了一下。
这小畜生倒是有仇必报,这么快就讽刺回来啊?
“啊?”
夏荷见状大急。
她提着裙摆正要阻拦,汤鹤安却突然横插过来,还将其一把撞开了。
“放开那条狗,让我来!”
夏荷首接被撞倒在地上,疼得立马哭出来了。
“你,你混蛋……”
萧隐若端坐在轮椅上,月光将她苍白的脸色映得近乎透明,更加展现出一抹冷艳的绝美感。
她轻轻摆手,龙三立即心领神会推着轮椅向前。
“其他人,走!”
众多执金卫相继跟上去。
谁还敢拦?
柳普眉头紧锁,皱纹在眉心挤出一道深沟,见事己至此,终究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进吧!”
只希望,别查到什么。
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不多时。
楚奕一路追到浴室前。、
几名侍女如惊弓之鸟般拦在雕花木门前,大声尖叫起来。
“娘子在里面洗澡,你想干什么?”
楚奕这才停下来。
屋内传来水声轻响,接着便是柳璇玑清冷的声音,像冰棱坠地:
“何事?”
楚奕再一次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略显有些恍惚,但很快定下心神来,沉声道:
“柳乘风涉及杀人案件,本官现在要带他回去。”
“恰好,本官的猎犬闻到他的气息,就藏在里面,还请柳小姐行个方便。”
他故意提高声调,让每个字都清晰地穿透门板,同时也是在给柳璇玑一丝面子。
以沐浴之名藏人,真不怕传出去名声扫地吗?
“请柳小姐,叫他自行走出,免得本官亲自进来抓捕!”
屋内静了一瞬,只听得水珠滴落的声响。
等到柳璇玑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
“楚镇抚使,舍弟并未在这里,请去其他地方查吧。“
楚奕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绣春刀,鞘上缠着的红绸在风中飘动,像一道未干的血迹。
“柳小姐,本官给你留了几分面子,但你似乎不领情?”
“本官数三声,柳乘风若是不出来,本官破门而入!”
“三——”
他故意拖长声调,手指按在刀柄上,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屋内,柳璇玑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搜查可以,但只准楚镇抚使你一个人进来。”
萧隐若被龙三推着轮椅刚赶到这里时,就听到了这句话,指节立马扣住扶手青筋暴起。
刹那间,她眸中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为何要他一个人进去?”
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柳璇玑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却是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柳氏嫡女的清誉,在你们执金卫眼里,也不算什么是吗?”
“好,你们尽管进来,我大不了死在你们面前!”
如此,刚烈吗?
柳普急忙出来打圆场道:“萧指挥使,我这侄女的清誉,也涉及到柳氏名声。”
“你们就算要查案,难不成还要逼死一个女人,坏了我柳氏百年名誉不成?”
“若是这样,那本相就连夜进宫,问问陛下,是不是要将我柳氏所有人都逼死,才算满意?”
这,同样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关键,他有这个底气!
楚奕不待萧隐若发作,连忙低声说道:“指挥使,卑职一个人进去吧。”
萧隐若深深的看了眼楚奕,最终冷声道:
“速去速回!”
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人。
“是。”
楚奕推门走了进去,又将门关上了。
房内水汽氤氲,混合着兰蔻香料的甜腻气息,屏风后的浴桶还冒着丝丝白雾。
柳璇玑赤足踏在猩红地衣上,足弓如新月般莹白透粉,脚踝处肌肤胜雪,十分。
几滴未干的水珠,顺着那微微露出一小截的小腿滑落,在地衣上露出深色的痕迹。
她抬手将湿发拢到耳后,待下颌微抬时,脖颈线条像冰瓷刀裁出的孤傲弧度。
可偏生唇色又艳得惊心,仿佛雪地里绽了朵红山茶,清冷如画!
“楚镇抚使,好久不见。”
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磬,在氤氲水汽中格外清冽。
是啊。
好久不见!
楚奕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他又很快注意到水珠顺着柳璇玑雪白的脚背滚落,像碾碎了一串琉璃珠子……
“嗯?”
当柳璇玑注意到他的视线时,倏然蜷起脚趾,珍珠般的甲缘因羞恼泛起淡红。
她迅速将双足藏进裙裾,眼尾染着薄怒。
柳氏嫡女的玉足,何曾被外男窥见?
此刻,这位清冷才女连耳尖都烧得绯红,偏还要端着清冷声线。
“楚镇抚使,看够了么?”
声音,依然保持着世家贵女的矜持。
楚奕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是本官冒犯了。”
他环视西周,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个角落。
“接下来,本官要搜捕罪犯柳乘风了。“
柳璇玑冷冷道:“若是搜不到,楚镇抚使该给我一个交代。”
“好。”
楚奕干脆地应下,开始搜查。
而柳璇玑似乎真的有恃无恐,还真的任由楚奕在这间浴室寻找了起来。
浴室不大。
所以,找起来很快。
楚奕一无所获的皱了皱眉,猎犬的鼻子没问题,就在这里,怎么没人呢?
最终,他将视线,落在了前面的屏风上。
柳璇玑见状,立马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楚镇抚使,你也找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无话可说了吧。”
“今夜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得欠我一个说法。”
楚奕没有理会,看着屏风上挂着一个嫩绿色肚兜,金线绣的缠枝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于是伸手过去。
“你干什么?”
柳璇玑急了,声音陡然尖锐。
但楚奕却只是将屏风推开,他紧接着猛地将手伸进浴桶里,一把揪出了藏在里面的柳乘风。
“抓到你了!”
“楚奕!“
柳乘风惊怒不安,脸上的水渍也掩不住涨红的脸色。
柳璇玑急步上前,纱衣下摆沾湿了,也浑然不觉。
“楚奕,你当没看到,行吗?
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不服刚才那般的有恃无恐,反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哀求。
“若是交出去,乘风必死,就当是我求你了。“
柳乘风闻言却暴跳如雷,拍打着水面溅起大片水花。
“姐,你别求他!”
“你可是上京城第一才女,更是我柳氏第一女智囊,一个破落户也配你求他?给他脸了啊!“
楚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上京城第一才女?柳氏第一女智囊?”
他忽然扭头逼近柳璇玑,近到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桂兰蔻香气。
“呵呵,你知道这两个称谓,其中掺杂了多少水分吗?“
柳璇玑脸色骤变,忍不住深处指尖,深深掐进楚奕的手臂。
“楚镇抚使,你别说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