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愚孝的男人
窗外，天刚蒙蒙亮。
林大明就早早起床忙活了。
昨天他就向厂长请了一天假，说有事回老家一趟。
林大明这人憨厚、老实，在厂里极少请假，年年都是厂里公认的标兵。
既然开口请假，那就一定有特别的事！所以，厂长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但很多人不知道，老林这人骨子里颇有些大男子主义。
林大明老家在豫西南一个叫林家沟的偏僻的山村里，这里西面环山，土地并不肥沃，吃饱饭都是问题，但并不影响人们没日没夜的生孩子。
他兄妹七人，他是老大，下有西个弟弟，两个妹妹。
这在五六十年代里，这样的家庭很多，也不为奇，毕竟新中国周边并不太平！
在当地流传一句话：“家大业大，不如身边的男丁大！”
在吃饱都是问题的年代里，林家沟人牢记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有人延续香火，不被外人欺负！
林大明是老大，自认也就承担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传统。
可偏偏林大明媳妇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女儿。
这让林大明那母老虎似的母亲不爽了，动不动就指桑骂槐，站在院子里一声吼，整个小山村都能听得到。
林大明媳妇叫安然，一个有些倔强，但明是非的女人。
她的名字很好听，那是她做木匠的父亲，给村里小学校长帮了一整天的忙，人家才给起的！
名字不错，但也没有摆脱命运的安排。
安然就这样委屈的嫁给了林大明这个愚孝的男人！
起初两人倒很相爱。
但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后，他那母老虎的母亲就开始挑刺了，背后里说了不少安然的坏话！
这个愚孝的男人，也开始对安然甩起来脸色。
自己的男人都不理解自己，自然他那几个弟弟妹妹们，对安然这个大嫂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然为此偷偷哭了很多次。
但毕竟都是自己的根，林大明一方面对母亲唯唯诺诺，一方面对自己的女儿们还是很上心。
在他工作的工厂迁到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县城后，就开始寻思着将大女儿接到自己身边来，希望她跟着自己在条件好的县城学校里学习，以后比自己有点出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让她老母亲看到丫头们生气！
就这样，林大明带着大女儿在县城里上学。
他的工厂是搞建筑材料的，所以工作并不轻松，但他对林晓这个大女儿还是很尽心的。
风里来，雨里去，接送放学，洗衣做饭，又当爹又当妈的，确实也不容易。
时光如梭，转眼几年就过去了。
林晓从一年级也上到了初三。
林大明面对孩子学籍的问题，实在是无能为力，为了不影响女儿参加中考，只能在林晓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决定送回老家的中学。
一来回近三百里的路程，林大明犯难了。
他想多请些假，可一想那点微薄的工资，就犯难了！自己是老大，能帮衬家里一点是一点。
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一天时间打个来回！
一大早他收拾好行李后，才叫醒了林晓。
林晓是个懂事的女孩，什么也没有说，就默默的跟在林大明身后，在春意料峭的冷风里出了门。
通往乡下的汽车很少，一天往返就一班。
他们到了汽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早，林大明在汽车边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
两个萝卜包子他都给了林晓，自己留了两个馒头。
林晓敏锐的看到了这一幕，她鼻子一酸，心里难过极了！
看她站在那里不动。
林大明生气了，恶狠狠的说道：“还不吃等下就凉了，磨叽啥呢？”
林晓没有说话，轻轻咬了一口包子。
热乎乎的包子，味道很鲜美，林晓也极少吃到，吃的话也是父亲自己包的，但和早餐店的比起来，味道还是差多了。
她吃了一口后，走到了老林面前。
说道：“爸，你尝尝！我吃那个馒头吧。”她把手里的另一个包子递给了林大明。
林大明犹豫了下，看了看林晓，才将包子接了过来。
他大口吃着包子，想想这些难堪的日子，心里骂道：“狗日的生活，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在他们快吃完的时候，那辆破旧的大巴车终于发动了。
林大明一口将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扛起行李，就抢先上了车。
林晓也慌乱的跟在后面挤上了汽车。
天空渐渐放亮，林晓在山路的颠簸中渐渐睡着了！
边上的林大明一点也没有睡意，他出神的望着车外起伏的山岭，心里乱糟糟的！
这次回家只有很短的时间，他必须安排好一切行程，才能赶上返回的车。
上个月他己经写信给了安然，让她提前将老家的学校找好。
让他想不到的是，安然这个女人这件事办得还挺利索，不到两周时间，就给他回了信，说家里的学校己经找好了，让他尽快将林晓送回来。
这让林大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接到信后，他就没敢停留，立即到林晓学校办理了相关手续。
他想回家，但家又像一个让他想逃避的地方。
老母亲的怒骂，媳妇的哭泣和抱怨，让他成了左右都不是的出气筒！
他想的头都疼了， 艰难的闭上眼睛。
渐渐的他也睡着了，梦里林晓中招考试考入了县城最好的高中，梦里他还未高兴到头，安然又悄悄的告诉他，自己又有身孕了，这次估计是个男孩！
他笑的嘴巴都合不上，连说：“好，太好了！我老林家总要扬眉吐气了！”
“林家沟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售票员打枪似的嗓门将林大明吵醒了。
林大明美梦被吵醒，满脸的不高兴，正好气没处撒，怒道:“吵个球啊！司机等下，我下车！”
他慌忙将还在沉睡的林晓推醒，急匆匆的下了车。
离公路不足500米的地方，就是家。
林大明无力的挪动脚步，扛着沉甸甸的行李，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晓开口了，她懂父亲在想什么。
她说道：“爸，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县中，不给你丢脸！”
林大明一震。
心想：“这孩子心思还挺重的！”
他笑了笑，说道：“孩子，努力就好！县中也不是谁想上都能上的，你别太大压力！”
林大明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孩子。
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院子里母老虎粗鲁的谩骂声就传进了耳朵。
他停下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