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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日头晒得水泥路发烫，柳树屯的稻田里却不见人影。小满蹲在田埂上调试平板电脑，汗珠子顺着草帽檐往下滴。三台蜘蛛形状的机器人正在泥水里来回穿梭，金属腿上粘着稻叶和泥浆。
“满妹子，这铁蜘蛛咋往我家秧苗上踩哩！”村西头的张富贵拎着草帽冲过来，裤腿卷到膝盖，脚上还粘着去年收麦留下的泥点子。他身后跟着自家那头老黄牛，牛角上挂着智能项圈，正哞哞叫着往后退。
小满抹了把汗，把平板转向他：“张叔您瞧，这是AI规划的最优路径。机器人脚掌有压力感应，不会伤着苗。”屏幕上蓝线交错，把稻田分割成无数菱形格子。老黄牛突然凑过来舔屏幕，项圈上的摄像头闪了闪，自动上传了段咀嚼特写到云端。
周明骑着电动三轮突突驶来，车斗里摞着新到的传感器：“富贵叔，您家牛把七号田的监测杆撞歪了，得赔二十个工分！”
“啥工分？当年秋穗在的时候都是扣鸡蛋！”张富贵扯着嗓子嚷，顺手从兜里摸出两个温乎的鸡蛋塞给小满，“拿去给铁蜘蛛当润滑油，别整天倒腾洋油！”
稻田中央忽然响起警报声，一台机器人头顶的红灯疯狂闪烁。小满拔腿就往泥里踩，运动鞋瞬间成了泥坨子。周明举着扳手喊：“八成是蚂蟥钻进散热口了！上回王婶家的鸭子......”
“闭嘴！”小满己经掀开机器外壳，十几条的蚂蟥正粘在电路板上蠕动。她抄起田埂边的竹片，动作熟练得像在刮芋头皮，“去把生物防治数据库更新下，加条‘水田节肢动物防护协议’。”
赵冬生的儿子铁蛋骑着平衡车飘过来，车把上挂着冰镇酸梅汤：“老爸让我送来的！他说要往AI系统里加个‘老秋穗模式’，
“叫妈！”小满瞪他一眼，接过饮料时瞥见少年T恤上印着“代码种田最光荣”，噗嗤笑出声。铁蛋红着脸指向远处：“快看！波兰来的大鼻子在试验田摔跤了！”
金发碧眼的客商正陷在田埂里手舞足蹈，定制西装沾满泥浆。小满启动翻译耳机，听见他嚷嚷着：“你们的智能稻草人呢？我要看区块链养大的水稻！”
“稻草人升级成无人机了。”周明掏出遥控器一按，二十架带摄像头的小飞机从仓库鱼贯而出，在空中拼出个巨大的二维码。张富贵凑近扫描，手机里蹦出穗奶奶年轻时的全息影像，正在讲解1988年的有机肥堆沤法。
“这不就是秋穗嘛！”张富贵激动得首拍大腿，“那年她教我沤肥，把我家粪坑炸得......”
“富贵叔！”小满慌忙打断，“客户在看生产履历呢！”她点开区块链溯源系统，屏幕里穗奶奶的虚影正切换到智能菌剂车间，身后是咕嘟冒泡的发酵罐。
夜幕降临时，合作社广场支起露天电影幕布。铁蛋敲着键盘调试全息投影，村民们端着饭碗围坐成圈。当穗奶奶生前录制的种植教程开始播放时，二十台机器人自动列队，摄像头齐刷刷转向幕布。
“这不中！铁疙瘩哪能学得会摸秧？”张富贵嚼着蒜瓣嚷嚷，怀里还搂着不肯戴项圈的老黄牛。小满掏出口袋里的老式MP3，按下播放键，秋穗沙哑的嗓音流淌在夏夜里：“......第六行第三株有褐斑病，用草木灰兑......”
稻田深处忽然亮起绿光，所有机器人同步调转方向。监控显示它们正围着当年秋穗晕倒的那片田埂转圈，机械臂轻轻拂过每一株稻穗，像在抚摸婴孩的胎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