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雾漫过青槐巷口时，张家蒸饼铺的笼屉突然漏了气。老板娘掀开蒸盖，本该雪白的饼面爬满蛛网状铜锈，蒸腾的热气在空中凝成河西驿道的地形图。巷尾磨刀匠的砺石溅起火星，铁水珠滚过青石板，蚀出的孔洞竟组成突厥密文"炊烟断魂"。
"谢大人尝尝新麦饼？"老板娘笑着用竹夹翻饼，铜锈悄无声息爬上夹柄。
谢沉舟剑穗轻扫过蒸笼，三枚铜钱钉入笼屉缝隙："张娘子这笼屉，怕不是用安西军的盾牌改的？"
太医署后厨，苏合香舀起半勺药粥忽地顿住。米粒在陶碗中自行排列，呈现出剑南道粮仓的分布图。女医官指尖掠过粥面，袖中银针突然变黑——米粒间混杂的星铁屑正与窗外的鸦鸣共振。
"纳斯尔！取硫磺粉来！"
少年撞开药柜，手中琉璃瓶刚触到粥碗，整碗米粒突然弹起，在空中凝成微型粮仓。三百粒黍米化作箭矢射向梁柱，钉出的孔洞恰好是吐蕃与突厥的联军路线。
玛依努的红裙掠过院墙，银铃索缠住最后三粒黍米："他们在粮草里下蛊！"
光德坊旧闸口，栓子盯着水中倒影发抖。王铁头鎏金心脏的搏动频率，正与河西运粮车的颠簸节奏完全一致。少年忽然掬水泼向闸壁，水痕显形的密文中竟夹着师父的字迹："粟米藏锋"。
"师父…您早就知道…"栓子赤手插入闸槽，摸到暗格中半枚生锈的虎符。符身遇血即鸣，震落的铜锈在水面拼出剑南道某处谷仓的剖面图——梁柱结构竟与王铁头改造的滤闸如出一辙。
申时三刻，东市粮栈地窖。崔令仪银错刀劈开麻袋，新麦如瀑倾泻。女官抄起半捧麦粒，指缝间漏下的谷物在地面滚动，渐渐排列成突厥重骑兵的冲锋阵型。
"不是蛊，是炊刃。"谢沉舟剑尖挑起麦粒，断面可见星铁铸造的微型马刀，"每粒粮都是袖珍兵器，入腹三日即化刀阵。"
暗处传来机括轻响，玛依努旋身甩出银铃索。索身缠住的不是刺客，而是个正在融化的青铜傀儡——傀儡心口镶嵌的正是河西运粮使的官印。
"截粮队！"纳斯尔踹翻米垛，露出底下渗血的《漕运志》残页，"他们在用运粮车传兵！"
戌时，灞桥粮船灯火如昼。押运官李晟着新佩的鱼符，忽然察觉符身纹路与船舷吃水线不符。他俯身舀起半瓢河水，水面倒映的却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突厥匠人雕琢兵器的场景。
"大人小心！"
亲兵扑倒李晟的瞬间，整船粮袋突然爆裂。粟米化作铁蒺藜横扫甲板，每粒刺入木板的黍米都渗出狼毒黏液。对岸柳林射出淬毒弩箭，箭杆中空的腔体里爬出数百只青铜甲虫。
太医署地窖，苏合香将药杵重重捣入陶臼。捣碎的麦粒迸出火星，在药柜投射出谷仓结构的致命弱点："要破炊刃术，需在粮仓梁柱加装硫磺滤网。"
"来不及了。"崔令仪展开剑南道河渠图，"三百粮仓，半数己改建成突厥兵器坊。"
玛依努突然扯断银铃索，三百枚铃铛铺满沙盘："用我的本命蛊做脉引，可暂时镇住炊刃化形。"
谢沉舟剑锋划过她渗血的手腕："三日。"
"够了。"红裙女子将染血的铃铛按进沙盘，"足够在剑南道织张捕雀网。"
子夜，栓子跪在熔炉前。少年将虎符按在胸口，鎏金心脏的搏动通过青铜导管传入熔浆。铁水翻涌间浮现出王铁头临终幻影，老铁匠的独眼倒映着剑南道某处水车磨坊："狗日的…把淬火池改成了化兵窖…"
纳斯尔撞开门板，怀中《工械志》哗啦展开："找到了！炊刃术的命门在磨盘轴心！"
暗器破空声骤起，三枚青铜齿轮首取少年咽喉。玛依努旋身甩出断索，银铃碎片与齿轮相撞，迸出的火星点燃了空中悬浮的麦粉。
辰时，剑南道青城粮仓。李晟举着火把贴近梁柱，火光映出木纹间流动的青铜光泽。他突然抽刀劈向承重柱，木屑纷飞中露出星铁铸造的弩机匣，匣内三百枚黍米大小的箭矢己蓄势待发。
"卸梁！"
随着嘶吼，整座粮仓轰然倾斜。藏身梁中的突厥工匠随瓦砾坠落，手中未完工的炊刃图谱被硫磺粉引燃。玛依努的红裙掠过将倾的屋脊，银铃碎片雨点般钉入各处承重节点。
未时六刻，谢沉舟剑贯磨盘。旋转的石磨骤然停滞，缝隙间淌出的不是米浆，而是混着星铁屑的狼毒。崔令仪的银错刀插入地脉，刀身浮现的《禹贡》图与磨坊水车共鸣，将毒液逆冲回暗渠源头。
栓子抱着鎏金心脏扑进水道，精铁血管与渠网相接的刹那，整条暗渠泛起青光。少年瞳孔里闪过王铁头锻造最后一枚滤闸的画面，突然暴喝："乾位三寸，硫磺七钱！"
暮色染红剑门关时，李晟咬开硬如刀刃的胡饼。饼屑落入篝火，腾起的青烟凝成炊烟无害的麦穗图。亲兵举着刚拆解的黍米箭跪呈："大人，毒刃化了！"
太医署院中，苏合香将新磨的药粉撒向鸽群。灰鸽掠过长安一百零八坊，爪间铜铃随风作响——那是王铁头心脏搏动的频率，亦是炊烟重归温柔的秘钥。
玛依努倚在光德坊闸口，断索银铃己重铸如新。谢沉舟的剑穗拂过她腕间伤痕，剑气激得渠水泛起《破阵乐》改调后的安魂曲。
子时三刻，栓子在熔炉前沉沉睡去。鎏金心脏静静卧在《河工志》上，书页无风自动，停在绘有江南稻田的那一章——稻穗间藏着未被星铁沾染的露珠，露珠里映出下一个要守护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