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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稻穗不对劲。"老农张五伯的烟杆停在半空，烟锅里未燃尽的艾草簌簌掉落。他蹲身扒开青黄相间的稻叶，指腹摸到穗粒底部细密的青铜纹——昨日还的谷粒，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穗芯渗出荧绿黏液。
田埂上玩耍的稚童突然惊叫，手中的芦苇杆插进泥沼，竟带出半截锈蚀的青铜犁头。犁刃上的黍稷纹在日照下扭曲，渐渐显形为突厥狼头图腾。
玛依努的红裙扫过剑南道驿站的酒旗时，鼻尖捕捉到一丝混着铁锈味的稻香。她指尖轻弹银铃，铃舌暗藏的牛毛针突然变蓝——这是王铁头鎏金心脏残留的星铁气息。驿站马厩传来嘶鸣，三匹青骢马的眼珠正逐渐被青铜色侵蚀。
"崔大人！稻种！"
苏合香策马冲上官道，药箱里窜出十数只中毒的田鼠。女医官甩出银针钉住鼠尾，针尾颤动的频率竟与光德坊滤闸的震动完全同步。对岸稻田忽然升起紫烟，谢沉舟的剑气劈开烟雾，露出底下三百具正在自行耕作的青铜耧车——耧斗里撒播的，全是带着狼毒纹的稻种。
"不是毒粮…"崔令仪银错刀挑起半颗谷粒，胚芽处嵌着米粒大小的齿轮，"他们在种机关。"
栓子跪在剑南道铁匠铺前，师父的鎏金心脏在熔炉里泛着青芒。少年将最后一把星铁砂撒入炉膛，铁水突然凝成稻穗形状，穗尖滴落的金属液在模具上蚀出玉门关的城防图。
"师父，您看见了吗？"栓子用精铁钳夹起通红的稻穗模，"他们连稻子都不放过…"
后院井口突然探出青铜傀儡的头颅，关节转动声与耧车如出一辙。纳斯尔从染缸后闪出，硫磺水泼在傀儡面门，靛青染料顺着裂缝渗入——傀儡胸腔里竟塞满发芽的毒稻种。
"阿姐！稻种在傀儡体内生长！"
玛依努的银铃索绞断傀儡脖颈时，稻种突然爆开，飞溅的穗芒在阳光下化作淬毒银针。谢沉舟旋身挥剑格挡，剑锋擦过官道旁的老槐树，树皮剥落处显露出与稻穗相同的青铜纹路。
子夜，剑南道屯粮仓的地砖缝钻出嫩绿秧苗。守仓老吏提着灯笼俯身查看，秧苗突然缠住他的脚踝，根须刺入皮肤的刹那，老吏瞳孔里闪过突厥骑兵焚烧粮仓的幻象。
"走…走水了！"
嘶吼惊起夜枭，屯仓梁柱突然爆出青铜色火苗。赶来救火的乡民们惊恐地发现，水桶泼出的井水竟让火焰蹿得更高——那根本不是寻常火焰，而是狼毒与星铁反应生成的冷火。
崔令仪劈开粮仓铜锁，银错刀映出满仓稻谷的异变：每粒米都在裂开，露出内里精密的青铜机括。苏合香用药杵碾碎米粒，爆出的硫磺粉在空中凝成河西军镇的屯田图。
"他们在把军粮改造成攻城火器…"女医官指尖发颤，"若这些毒米运抵玉门关…"
卯时三刻，谢沉舟的剑尖抵住粮商咽喉。商人袖中抖落的账册上，"剑南道新谷"的朱砂印正渗出血珠，血渍晕染处显出突厥可汗庭的穹顶纹。
"大人饶命！这批稻种是工部特供…"
玛依努的银铃索突然绷首，索身映出屯仓方向腾起的狼烟。红裙掠过粮车时，她看见麻袋缝隙里钻出的稻穗正自动编织成云梯形状，穗芒如箭镞般指向长安。
"不是运粮，"崔令仪斩断正在扭曲的稻穗云梯，"是让粮车自化成兵器！"
对岸稻田传来惊天巨响。三百架青铜耧车突然组装成冲车，车头镶嵌的正是王铁头鎏金心脏的复制品。栓子赤目抡锤砸向冲车轴心，精铁与星铁相撞的火星中，少年看见师父的虚影在火光里颔首。
未时六刻，苏合香将解药倒入剑南道主渠。药液顺流经处，中毒的稻穗纷纷倒伏，穗芯爬出米粒大小的青铜蜘蛛。女医官捞起一只蜘蛛，发现其腹部的纹路与《水经注》缺失的巴蜀水脉图完全吻合。
"不止剑南道…"她突然攥紧药杵，"他们在所有产粮地脉都下了蛊！"
玛依努的银铃索缠住顺流而下的毒蛛，铃铛与青铜相击时，映出江南圩田的倒影——本该翠绿的稻浪中，隐约浮动着同样的青铜光泽。谢沉舟削断水车轴心，飞溅的木屑里藏着半张户部的漕运批文，朱批处的印泥混着星铁粉末。
申时，栓子跪在剑南道铁匠铺的熔炉前。少年将师父的鎏金心脏按进新铸的犁头，精铁与星铁交融的刹那，整片稻田的地脉突然震颤。青铜耧车纷纷解体，碎屑中爬出的毒蛛被地气蒸成青烟。
"师父…您变成犁了…"栓子抹着泪推动新犁，犁刃过处，板结的毒土翻出健康的黑泥。
纳斯尔蹲身抓把泥土，指尖搓出带硫磺味的星铁砂："阿姐！地脉在自我净化！"
对岸山坡上，崔令仪的银错刀劈开最后架冲车。女官凝视刀身映出的江南烟雨图，忽然将刀尖插入地缝："传信江淮节度使——秋收前所有粮船必须加装硫磺滤舱！"
暮色中，玛依努的红裙扫过复苏的稻田。银铃索缠住只幸存的田鼠，小兽澄澈的眼珠里映出满天星斗——那些曾被青铜污染的星辰，此刻正通过王铁头所化的万千犁头，将星辉净化为滋润嘉禾的夜露。
谢沉舟独坐屯仓废墟，剑尖挑起粒正常发芽的稻种。月光透过谷壳，在残破的账册上投下小字：贞观七年，安西都护府火长王铁柱，于龟兹垦田三百亩。
二十里外的官道上，苏合香掀开药箱暗格。琉璃瓶里封存的鎏金心脏残片，正随着地脉搏动闪烁，每闪烁一次，剑南道的蛙声便清亮一分。
更深的夜色里，岭南道荔枝林飘起青烟。快马加鞭的驿使不会知道，他怀中"八百里加急"的竹筒内，一枚鲜荔正悄然生出青铜斑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