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将夜空撕成了碎片,化作炼狱,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粮仓的火势最为骇人——囤积的粮食与鱼油让火舌窜起五丈高,青紫色的火焰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每一次爆燃都掀起灼热气浪,将方圆百步内的一切尽数烤焦。
偏殿的火势虽小却更为妖异。那些镶嵌着夜明珠的珊瑚廊柱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发出凄厉的哀鸣声。
"快!快灭火!"
银须站在高台上,六根触须完全展开,每根触须上的珍珠都因暴怒而泛起血色。他华贵的银丝长袍被热浪灼出破洞,露出下面银色的鳞片。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眼睛——原本碧绿的竖瞳此刻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白部分布满血丝,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
"把那些贱奴......"他的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深海巨兽的嘶吼,"全给我拖出来!"
海妖们像驱赶牲口一样,举着长戟钻进了大大小小的工棚之内,将矿奴一个个赶了出来。
当三千矿奴被驱赶到广场时,银须己经现出部分真身——他的下半身膨胀成章鱼形态,八条布满吸盘的触手将珍珠地面碾得粉碎。
"本座要看看......"银须的声音带着深海回响,"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死寂笼罩着广场,只有火场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三千矿奴低垂着头,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厄运。
银须的触手突然卷起一个瘦弱的少年矿奴,像玩弄布偶般将他高高举起。少年残缺的左臂在空中无力晃动——那是上个月被铁甲鳄咬断的。
“到底是谁干的?不然我就将你们全部杀光!”银须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触手缓缓收紧。少年的眼球开始凸出,嘴角渗出粉红色泡沫。
就在少年颈椎即将断裂的瞬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刺破死寂:
"住手!"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老疤拖着那条残腿,一步一瘸地向前走来。他右腿的伤口还在渗血,在焦土上留下漆黑的足迹。
银须眯起竖瞳,像打量蝼蚁般俯视着这个枯瘦的老人:"就凭你?"
他甩开奄奄一息的少年,六根触须如毒蛇般昂起,"你那两条烂腿,走完百米都要半刻钟,怎可能在仓库和我的宫殿同时放火?"
老疤突然笑了。他咧开缺牙的嘴,露出个狰狞而痛快的笑容:"海里的畜生,也配懂我大齐的'烽火连城'?"
他故意提高嗓门,让每个矿奴都听得真切,"莫说两处,就是烧尽你这腌臜窝,爷爷也不过弹指之间!"
银须的鳞片骤然泛起紫黑,但转瞬又化作阴森的笑意,慢慢地走了过来。
银须俯下身,腥臭的呼吸喷在老疤脸上:"老东西,只要你供出同伙..."触须卷着一枚镶玉的金印在老人眼前晃动,"这矿场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老疤浑浊的独眼闪过一丝讥诮。他颤巍巍地招手,银须得意地凑得更近。就在海妖领主低头瞬间——
老疤枯瘦的身躯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如饿虎扑食般抱住银须头颅。残缺的牙齿狠狠咬住银须的耳朵。
"嗷——!"银须的惨叫激起阵起浪,两边的海妖精兵站立不稳,纷纷跌倒。
“松开,你这个垃圾!”银须狂叫着。
八条触手疯狂拍打地面,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重拳如暴雨般落在老疤背上,每一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
但老疤像长在银须身上一般,咬肌绷紧到极限。混着鳞片的黑血从他嘴角溢出,可牙齿却越嵌越深。
两边的卫兵的挥舞着长戟冲上来想要解围,被银须的触手扫飞出去,无法近身。
银须彻底疯狂了。三条触手缠住老疤残躯,另五条触手如铁锤般轮番砸下。
血肉飞溅中,老疤的脊椎己扭曲成诡异角度,可他的嘴仍死死地咬着银须的耳朵不放。
矿奴们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肉里。
有人别过头去,肩膀不住地颤抖;有人咬破了嘴唇,鲜血混着泪水滴落在脚下的焦土上。
几个年轻的矿奴眼眶通红,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却被身旁的老矿工死死按住。
整个广场上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三千人的怒火在沉默中燃烧,比那尚未熄灭的粮仓烈焰更加灼热。
周平站在人群中,瞳孔映照着这惨烈一幕。二狗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在看什么?"
"看老疤。"周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看一个真正的齐人是怎样站着死的。"
当卫兵终于撬开尸体时,银须的右耳根部己被咬断大半。更骇人的是——即便死去多时,老疤的牙齿仍如铁钳般紧咬着那截断耳,海妖们用钢刀都撬不开!
老疤的遗体在火光中微微晃动。
那具残破的身躯被粗糙的麻绳勒着脖颈,高高悬挂在旗杆上。
海妖的长矛在他腹部留下碗口大的血洞,内脏的残片垂挂在伤口边缘,随着海风轻轻摆动。
最触目惊心的是——即便死去多时,老疤的牙齿仍如铁钳般紧咬着银须的半截断耳,黑红的血渍在灰白胡须上逐渐干涸。
"咚。"
尸身被海风推着撞上旗杆,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矿场上空回荡。
银须裹着渗血的绷带,六根触须因疼痛而痉挛,扭曲着脸吼道:"谁敢收尸,就跟他一样!"
硫磺洞内的火把将人影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摇曳的光影让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格外凝重。
洞顶凝结的水珠滴落在铁镐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为逝者敲响的丧钟。
陈三响的独眼在火光下泛着血丝,他着那块老疤临走前交给他的"玄字旗"腰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明日航程凶险,补给船上至少有着六个海妖卫兵。"
"无妨。"周平将磨利的骨刀插入靴筒,"苟三现在视我为心腹,这就是最好的掩护。"
刀柄上缠着的布条隐约露出血字。
角落里,瘸腿张突然一拳砸在岩壁上:"三千矿奴听着声势浩大,可..."他抓起一把硫磺粉任其从指缝流下,"真到拼命时,怕是散得比这硫磺还快。"
"所以才要双管齐下。"周平取出一枚骨制哨箭放在石台中央,"胡将军的大军是明火,我们还得在敌人后院点把暗火。"
他指尖点了点哨箭上刻着的鲛人纹,"黄瞳族不是天生嗜杀,只要能够救出萨鲁姆的妹妹..."
“可眼下还有个问题。”陈三响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禁魔镣铐。“若是不将这玩意取下来,只要海妖们一施法,咱们人再多也没用。”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苟三嘶哑的叫喊:"宋老弟!死哪去了?赶紧着,马上就要出发了。”
周平起身时最后看了眼岩壁上那道最深的划痕——那是老疤这三年来每天用镐头刻下的计数,整整一千零九道。
"告诉弟兄们。"他系紧腰间染血的布带,"十日后,我要让老疤的英灵看见——这矿岛上飘起的,是玄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