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将篝火的余烬吹得忽明忽暗。
周平独自坐在矿石堆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石头。
黑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周平没有抬头,只是拿着石头,在地上写了一个“井”字。
月光照在萨鲁姆灰白的皮肤上,泛着冰冷的光泽。黄色的竖瞳在夜色中如同两盏鬼火,死死盯着周平。
"你什么意思?"萨鲁姆的声音像是砂石摩擦,像石头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周平在“井”字中央打了个对钩:"什么什么意思?"
"我的人打了你的人......”
"等等,你的人是你的人,这里可没有什么'我的人'。"他站起身,平视着萨鲁姆。
萨鲁姆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我说的是那些矿奴......”
“你们也是矿奴。”
萨鲁姆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下去,眯起眼睛:“你现在手握权力,为什么不用?”
"我不是让大家吃饱饭了吗?"周平打断他,随手将石头扔了出去,萨鲁姆一把接住。
“过来陪我玩两把井字?我教你。”周平问道。
萨鲁姆眉角跳了两下,看了看地面:"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感激你,你们齐人都不值得相信。"
说完,转身走了,手心里的那块石头被捏得粉碎。
周平站在原地,看着萨鲁姆的背影消失在阴影之中。低头看了看自己,摇了摇头。
远处,海妖巡逻队的火把正逐渐靠近,周平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黑暗。
硫磺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燃烧的篝火噼噼啪啪,扩散出闷热的空气。
周平缓步走入洞中,靴底碾过硫磺结晶,发出细碎的声响。十几双眼睛同时望向他,火光在这些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老矿帮的陈三响站在最中央,眼中跳动着决绝的光芒。
"诸位把头,"陈三响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他残缺的右手按在石壁上,那里刻着一个褪色的"玄"字,"今晚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洞内的火光突然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在岩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困兽。
"海神大典就在眼前,"陈三响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那是胡家军的军旗残片,"我们老矿帮的弟兄,誓死追随宋兄弟(周平)起事。"他环视众人,"诸位给个痛快话,跟,还是不跟?"
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瘸腿张不自觉地着残腿上的铁箍;独眼刘的喉结上下滚动;断指王的断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
硫磺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汗水的咸腥,让洞内的空气更加凝重。
周平打破了沉闷的空气,缓缓说道:"诸位,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有什么顾虑不妨首说。"
角落里,站起来一个汉子,佝偻着背。
"宋兄弟,"李长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大伙儿敬你是条汉子。你来这几天,让咱们吃上了饱饭..."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可拼命这事...我们这些打鱼的、种地的,哪会打仗?上去就是送死啊。"
瘸腿张的铁质假腿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撩起裤管,露出断肢处狰狞的伤疤:"老子这条腿,就是去年想逃跑时被海妖砍去的。"他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恐惧与不甘,"现在好歹...好歹还能喘口气。"
洞内陷入死寂,只有火堆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
陈三响突然一拳砸在石壁上,指节渗出鲜血:"现在命就是自己的了?"他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指向洞口方向,"老疤的尸首还在旗杆上晃悠呢!你们以为不反抗就能活?"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洞口。
夜风呜咽着灌入洞中,仿佛带着远处旗杆上尸骸摇摆的吱呀声。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了好一会儿,独眼刘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懑,长叹一口气说道:“咱这些人,谁心里没点血性?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杀害咱们的亲人,侵占咱们的土地,哪能不气?可大伙也都清楚,连官军都在海妖面前吃了败仗,咱们又凭什么去和它们斗?”
断指王在一旁附和,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就是啊,更何况咱们现在手里,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难道真要拿着矿镐,去跟那些凶狠的海妖拼命啊?”
众人听闻,皆是神色黯然,无奈地摇头。
这时,周平目光坚定,神色沉稳地开口:“兵器的事情,交给我。”
话刚说完,二狗的声音从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惊讶与疑惑:“你该不会是打算把青梅关里缴获的那些兵器拿出来吧?要知道,那可是你准备用来练刀的啊。”
周平没有理会二狗,而是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那串看上去都快烂掉的九世念珠。
他轻轻托着念珠,环视众人,说道:“这次我回礁息堡,胡大人特意命人交给我这个。这可不是普通的念珠,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空间法器,你们所需要的兵器,都在里面。”
随着周平话音刚落,只见那念珠光芒大盛,刺得众人微微眯起眼睛。紧接着,在众人面前的空地上,瞬间出现了一堆堆寒光闪闪的兵器。
陈三响满脸喜色,兴奋地说道:“怎么样?我就说胡大人深谋远虑,一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回,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拿起兵器跟抱着媳妇儿似的,摸过来摸过去。
瘸腿张急切地往前凑了凑,眼中满是期待,问道:“胡大人还说什么了?快给大伙讲讲。”
周平神色郑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大典之日,里应外合,一举全歼海妖三族!”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
压抑己久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与希望的光芒。
“等等,这把刀是......”人群之外,李长水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刀,眼睛首首地盯着,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有人疑惑地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这是咋了?长水,瞅你这模样,这刀有啥特别的?”
李长水嘴唇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道:“这把刀是我爹打的。”
“啥?你爹打的?”周围人一脸惊讶,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那把刀,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
李长水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刀身,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没想到我爹还活着啊……宋大人(周平),我爹是不是进军营了?您快告诉我啊。”
周平听到这话,仔细看了看那把刀,这才恍然想起之前的事。
于是,他将在清平城外救下渔阳村村民,而后剿灭乌尔巴匪患,村民们为表感激给他们打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李长水一边听一边点头,情绪愈发激动:“没错,宋大人,我爹就是李大山啊!我就说这刀的纹路、这工艺,我从小看到大,绝对不会认错。”
周平这才明白过来,关切地问道:“岛上还有渔阳村的村民吗?”
李长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除了几个身子骨实在扛不住的,大部分都还在。”
周平听闻,意念一动,念珠中慢慢浮现出一摞一摞的信件:“这是村民们写的家书,你看看,给大伙带回去吧。”
李长水一听“家书”二字,顿时像被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双手颤抖着接过家书,“噗通”一声,首首地跪在地上,朝着周平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李长水泪流满面,声音坚定而洪亮:“宋大人,渔阳村上下369人,从此以后,全听您的吩咐!”
家书,那是家里人的思念啊!
“老子他妈要回家,跟那帮畜生拼了!”
众人顿时纷纷跟着响应:“对,听宋大人的!听宋大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响彻这片小小的空地,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氛围。
就在这时,瘸腿张费力地抬起手,在空中晃了晃,大声说道:“大伙先别急,现在兵器也有了,计划也有了,但是这禁魔手铐不除掉,咱们还是什么都干不了啊!”
众人听闻,瞬间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自己手上那冰冷的禁魔手铐,眉头再次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