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暮色将玻璃窗棂染成隔夜的茶渍，田蜜推开公寓的门，檀木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玄关处斜倚的珐琅落地灯是老裁缝铺的遗物，昏黄光晕里浮着尘埃的碎金。她褪下磨脚的高跟鞋，丝袜勾破的洞眼洇出胭脂色，像心口结痂的旧伤。
西十平米的蜗居是褪色的戏台。米白色的墙皮搭配几幅自己画的抽象画，显得格外温馨。家具大多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经过她的巧手改造，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旧衣柜裁成的书桌横在窗前，玻璃台面压着泛黄的信笺——最上头那张印着贫困山区女孩歪扭的字迹："田姐姐，我考上县重点了。"墨水被泪水洇开，在"重"字上凝成琥珀色的痂。
阳台的铸铁栏杆爬满忍冬藤，月光从绿萝叶隙漏下，在水泥地板上淌成银河。旧抽屉搭成的花架上，迷迭香与茉莉绞杀作一团，暗香浮沉间竟生出几分颓唐的艳。田蜜赤足踩过龟裂的瓷砖，惊醒了蜷在波斯毯上的两只猫。小灰的银斑皮毛泛着缎子冷光，小白蓝瞳里盛着破碎的琉璃盏，它们交颈的姿态让她想起霞飞路橱窗里的翡翠鸳鸯。它们原本是流浪猫，被田蜜收养后，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
"倒是比人长情。"她倚着斗柜轻笑，柜面裂璺里嵌着前年除夕的葡萄酒渍。冰裂纹瓷碗中的猫粮散发腥甜，两只猫儿舔舐的响动像极了弄堂口阿婆嗑瓜子的窸窣。
“你们今天有没有乖乖的？”田蜜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小灰和小白的脑袋。两只猫眯着眼睛，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些猫粮，倒进猫碗里。小灰和小白立刻围了过来，低头吃起来。田蜜看着它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这两只猫虽然是公猫，却像一对甜蜜的情侣，总是形影不离。小灰会帮小白梳理毛发，小白则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叼给小灰。它们的互动让田蜜不禁思考起爱情的本质。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田蜜靠在厨房的柜子上，自言自语道。她想起自己曾经为前男友付出的一切，却换来了背叛，而且小三竟然是自己的闺蜜；想起相亲时遇到的那些奇葩男，让她对爱情几乎绝望。可眼前这两只猫，却用最简单的方式诠释了爱情——陪伴、信任和无私的付出。
手机在珍珠手包里震颤，母亲尖利的嗓音刺破暮色："张科长家的侄儿明日来相看，离异带孩又如何？总强过你与畜生作伴！"田蜜望着小灰为小白梳理耳后绒毛，指甲掐进虎口旧疤。那些疤是去年替流浪猫包扎时留下的，如今成了嵌在皮肉里的月历。
浴室镜面蒙着水汽，映出她褪至肩头的真丝睡裙。锁骨下方新添的吻痕泛着青紫，前夜萧潇的银戒曾在此流连。那个暗夜冒出来的精灵，实验室的白炽灯在他睫毛上结霜，他那邪魅的笑颜，麦色的肌肤，总让人忘记染色体图谱上的XX。田蜜掬水扑面，水珠顺着颈线滑进蕾丝花边，凉意让她想起萧潇指尖的温度——永远带着福尔马林的冷。
阳台忽然传来瓷盆碎裂的脆响。田蜜赤脚奔去，见月光正舔舐着摔碎的茉莉花盆。泥土里蜷着半截蚯蚓，像极了婚礼上被踩烂的缎带。小灰叼着残存的花枝献宝，蓝眼睛在暗处泛着磷火。她忽然笑出声，笑纹惊醒了柜顶沉睡的灰尘。
书桌抽屉深处藏着牛皮信封，资助证明上的公章红得刺目。山区女孩的照片别着栀子花发卡，笑容让她想起十八岁时的自己——那时她还相信爱情是玻璃樽里的永生花。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助学平台的APP。田蜜每个月都会从工资中拿出一部分，资助一名贫困学子。她资助的女孩叫小雨，是一名高中生，成绩优异却家境贫寒。田蜜不仅在经济上帮助她，还经常给她写信，鼓励她坚持梦想。
“小雨最近怎么样了？”田蜜点开小雨的档案，看到她最近的成绩又有了进步，心里感到一阵欣慰。她突然想到，如果萧潇的研究真的成功了，赚得盆满钵满，或许可以帮助更多像小雨这样的孩子改变命运。
“萧潇……”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精致的脸和那双深邃的眼睛。虽然萧潇是生理上的女人，但他的气质和魅力却让田蜜无法抗拒。想到这里，她的气息有点紊乱。田蜜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
电脑屏幕幽幽亮起，性别转换论文的配图在视网膜烙下光斑：染色体如交尾的蛇，在试管里绽放诡谲的虹。
"若他永远变不成男人呢？"田蜜对着虚空呢喃。月光爬上她的脚踝，小白的尾巴扫过膝弯，暖意如萧潇昨夜落在耳垂的呼吸。她忽然抓起手机，指尖在萧潇的聊天窗口徘徊。对话框里躺着未发送的诗句："我愿做你实验室的标本，在福尔马林里爱你千年。"
楼下馄饨摊的梆子声惊破寂静。田蜜披上萧潇落下的外套，他的气息裹着药水气息钻进鼻腔。她打开助学平台，将下月工资提前划转。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手机再度震颤——这次是萧潇发来的基因图谱，纠缠的XX与XY：像不像你和我？明天给你惊喜。
惊喜是什么呢？应该没有那么快就大变活人，若他的基因代码中的X能变成Y，我领他回去，老头老太应该每天都笑成弥勒佛吧！
小灰突然跃上书桌，打翻了钨丝灯。暖黄光晕里，田蜜望见自己瞳孔中摇曳的火焰。她有点兴奋，想去楼下走走，抓起钥匙串，银匙碰撞声惊醒了栖在晾衣架上的夜蛾。月光在楼道里铺就银河，她高跟鞋的脆响是唯一的船桨，划向那个充满药水与禁忌的港湾。
她迎着微风，走在小区，风卷起街角的传单，"天作之合婚介"的烫金字在污水里浮沉，最终贴在了流浪猫的食盆底。
夜深了，田蜜关掉电脑，走到床边。小灰和小白己经蜷缩在床角，睡得正香。她轻轻躺下，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低声说道：“晚安，小家伙们。”
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房间，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田蜜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萧潇的笑容。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自己己经踏上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己经知道最坏的结果，那也己经很享受。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况且，还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