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百叶窗将晨光切割成囚栏般的阴影,李明新买的西服散发着樟脑丸的气味,像件刚从棺材里扒出来的寿衣。他对着消防栓箱的金属反光面练习微笑,这个动作能让喉结显得更自然——上周在便利店打工时,有个女学生说他笑起来像"戴人皮面具的杀人犯"。他第18次整理领带结时,电梯间的香氛裹着女人高跟鞋声漫进来。
人才市场的玻璃幕墙流淌着铁灰色晨光,李明盯着招聘启事上的"无犯罪记录证明"字样。汗珠顺着人造声带的金属支架滑落,在衬衫领口洇出深色水渍。突然响起的机械女声惊飞鸽群:"37号请到B区面试。"
面试官推来一杯温水,杯底沉着未化的冰块。"李先生对化工原料运输怎么看?"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他手背的烫伤疤——那是监狱肥皂厂锅炉爆炸的纪念品。李明想起萧潇教他的呼吸法,腹腔发声器发出平稳震动:"就像运送蝴蝶标本,温度和湿度都要精准控制。"
回忆如手术钳撬开脑颅。三年前的死刑犯监区飘着霉味,萧潇的白大褂在铁栏外泛着冷光。李雪蜷缩在角落数肋骨,那里有七处骨折旧伤像褪色的刺绣。
"变成男人就能减刑?"她沙哑的笑声惊飞蟑螂,"不如让我下辈子投胎当条毒蛇。"
"理论上,你是完美的受体。"23岁的萧潇攥紧注射器,白大褂袖口还沾着昨夜小白鼠的血,"长期遭受家暴导致激素紊乱,求生意志却比谁都强烈。"
女人腕间的镣铐撞出空灵回响。她盯着通风口飘进的柳絮,忽然哼起走调的摇篮曲。那是最后一次给女儿梳头时唱的,沾着血腥味的童谣。
"变成男人就能扛水泥?"她咧开结痂的嘴唇,"听说工地日结三百,攒半年够给小雨换所好学校。"
第一针药剂推入静脉时,女人脖颈暴起青筋。她咬烂的嘴唇在束缚带上洇出红梅,却盯着萧潇白大褂口袋里的棒棒糖:"能留给小雨吗?"
镇痛泵的滴答声渐次模糊,李雪在剧痛中看见婚礼那天的满堂宾客。前夫掀开她头纱时,伴娘们夸赞锁骨下的玫瑰纹身真美——没人发现那是遮盖烟疤的刺青。当骨骼重塑的脆响碾过神经时,她终于明白为何毒蛇蜕皮时要找粗糙的石头。
"杀了我!"李雪的嘶吼混着电子杂音,"反正活不过刑期!"
监控屏显示受体的Y染色体正在吞噬X染色体,像萧潇童年养过的斗鱼撕扯同类。文森突然冲进来:"她女儿在校门口被醉汉骚扰!"
萧潇摔碎培养皿,碎玻璃上映出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图书馆,指尖着《细胞生物学》扉页田蜜的赠言:破茧不必等来生。
人才市场的中央空调喷出雪雾,李明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人事经理的钢笔在桌沿敲出心跳节奏:"明天来仓储部报到吧。"
玻璃门外的阳光忽然扭曲成培养舱的曲线,他看见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监狱图书馆。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显示账户入账五千元——萧潇团队的"新生补助金"。
暴雨夜的跨海大桥飘着纸钱,萧潇站在实验室监控屏前。文森调出十年前的新闻画面:李雪在法庭上扯开衣领展示伤痕,锁骨下的玫瑰纹身正在渗血。旁听席的小雨攥着田蜜送的蝴蝶发卡,把"妈妈不是坏人"的纸条叠成纸船。
"047号术后三个月成功变性,减刑出狱后确实在工地搬砖。"萧潇转动着尾戒,戒面浮雕刻着模糊的卡通图案,"不过她每天多扛十袋水泥,就为给女儿报最贵的防身术班。"
李明对着消防柜玻璃整理工牌,金属牌上"李明"二字泛着冷光,像块刚刨出来的新墓碑。电梯下降时,他在镜面轿厢里看见无数个自己。最清晰的那个倒影穿着囚服,正在为李雪偷取止疼药。
仓库第B-17区的货架深处,某种幽蓝的光正在脉动。李明抚摸危化品桶上的骷髅标志,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就像当年透过监狱观察窗,目睹李雪的骨架在药物作用下野蛮生长。
手机突然亮起女儿的信息:"妈,我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清北大学研究生了!"
冰凉的金属货架突然变得柔软,李明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给小雨系红领巾。小女孩的辫梢缠着医用胶带,那是昨夜继父施暴时扯断的。
"要成为比萧潇叔叔更厉害的科学家。"小雨把实验室废弃的试管插在床头,"这样就能把坏人全变成蝴蝶。"
暮色浸透仓库的钢筋骨架时,李明在值班室发现暗格。成箱的"蝶变X-52"在紫外线灯下泛着妖异蓝光,标签印着胡氏集团残破的狐狸LOGO。他忽然想起入职培训时,主管特意强调的"第B-17区禁入"。
警报器骤然嘶鸣,通风管涌出粉色烟雾。李明撞开消防栓,水流冲开药剂箱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新生喉结的倒影正在融化——就像那年暴雨夜,李雪在监仓地板上蜷缩成褪色的茧。
"活下去……"萧潇的加密通话突然切入,"为了小雨能光明正大喊你爸爸。"
李明撕开防护服,锁骨下的玫瑰纹身渗出荧蓝血液。当变异保安的螳螂刀刺来时,他的瞳孔己裂成昆虫复眼,指尖弹出的骨刃泛着实验室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