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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朱峰的喉咙。他站在产科病房外，透过磨砂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谈飞雪。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与他狂乱的心跳形成刺目的反差。
由于刚才的惊吓和搏斗，谈飞雪临盆了。
七个月的早产儿被紧急送往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而此刻，他连妻子的病房都不敢踏入。
"朱队长，嫂子没事吧？孩子怎么样？"孙耀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疲惫。
“孙局，老婆没事，孩子刚刚送进婴幼儿重症监护室。希望她没事。”朱峰的声音哽咽，此时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但愿孩子平安。”说完此话，孙局又加了一句："朱队，张市长在会议室等你。"
朱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金属门把手上留下的汗渍。昨夜爆炸的火光还在眼前闪烁，曾志成那变了调的嘲讽声在耳畔回荡。他转身时，镜中倒影陌生得可怕——眼窝深陷，胡茬疯长，活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
怎么一夜之间，我变成这样了？
会议室里，张市长面前的烟灰缸堆满烟头。
投影仪上循环播放着首升机消失在国境线外的画面，红蓝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扭曲的纹路。
"朱队长，"他按下暂停键，声音沙哑，"这次行动的所有细节，我需要你重新复盘。"顿了顿，张市长才又语气凝重地道：“这两个人太厉害了，似乎，我们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朱峰没有回答。
他开始重复当时的情景。
他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那架首升机的残影，太阳穴突突首跳。当他说到发现假人身上的伪造身份证时，张市长突然拍案而起："为什么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茶杯翻倒，褐色的茶水在作战地图上蔓延，将金三角区域染成一片浑浊的深褐。
"对不起，张市长，是我的错。"朱峰喉结滚动，想起谈飞雪苍白如纸的脸，想起保温箱里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的声音渐渐发颤，"当我看到那件西装时，满脑子都是三年前苟红军用同样的手段逃脱...我太想抓住他们了。"
“朱队长，咱们亲人被威胁，被挟持，的确是令人愤怒和难过，但是，我在这之前我曾经不止一遍地告诉你，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失误错判，我们可能还要重新部署，甚至会牺牲咱们警员的生命。可你···”张市长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了起来。
“对不起，张市长，我错了。不过，在这里，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了！”朱峰红着脸颤声道。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张市长瘫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省厅己经成立专案组，所有资料全部移交。你...先去陪陪谈飞雪吧。"他望向窗外的雨幕，镜片后的目光浑浊，"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朱峰心情沉重地出去了。
朱峰推开病房门时，谈飞雪正在数吊瓶里的液滴。她转头的瞬间，朱峰的心狠狠揪紧——往日明亮的眼睛布满血丝，颧骨在苍白的皮肤下突兀地凸起。床头柜上，儿童摄影棚送来的相册被翻到那页全家福，照片边缘被烧焦的痕迹刺得他眼眶发烫。
"我们的宝宝...怎么样了？"谈飞雪的声音像一片即将破碎的薄冰。
朱峰在床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输液管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医生说情况稳定。"他撒了个谎，新生儿监护室里那些闪烁的仪器和细细的输氧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等你出院，就能去看他了。"
谈飞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她的手颤抖着抚上平坦的小腹，那里己没了往日的隆起，"如果我当时再强硬一点..."
"别这么说。"朱峰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消毒水味，想起结婚那天她白纱上的茉莉香，"错的是那些畜生！"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得近乎呢喃，"我发誓，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深夜，朱峰坐在新生儿监护室外的长椅上。玻璃墙内，保温箱里的小生命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隔着玻璃伸出手，却始终不敢触碰那层冰冷的屏障——就像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职，不敢承认是自己的冲动让妻儿陷入险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
朱峰瞳孔骤缩——照片里，曾志成和苟红军戴着墨镜坐在私人游艇上，手中高脚杯倒映着东南亚的碧海蓝天。附言只有一行猩红的字："我最亲爱的朱队长，听说早产儿很容易夭折？到时候你的儿子夭折了记得告诉我们，我们也好送上我们的花圈表示一下我们对你的衷心的祝福！"
“混蛋！”他的手心把手机都快捏变形了，他的眼睛血红。
他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屏幕瞬间龟裂。
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他猛地起身，却在监护室的反光玻璃里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那不是他，不是那个曾经冷静睿智的刑警队长，而是一头被仇恨吞噬的困兽。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孙耀庭举着个牛皮纸袋："省厅的人刚送来的。"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手机，"朱队，你不要被他们激怒，如果你被他们激怒，那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你得振作起来。"
朱峰弯腰捡起手机，碎片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曾志成那张得意的笑脸上。
牛皮纸袋里是边境线的最新监控资料，其中一帧画面里，首升机降落在一艘货轮旁，船舷上"张氏集团"的标识若隐若现。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反复，突然想起张市长打翻的那杯茶——茶水淹没的，正是金三角的"张氏码头"。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黎明前的黑暗中，朱峰握紧了拳头。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愤怒蒙蔽双眼。
那些在暗处狞笑的人，终将为他们犯下的罪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