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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运成走出办公楼时，夜风裹着厂区特有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纸，手指依旧有些发僵。身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王建国没走。他知道，自己己经被盯上了。
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昏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他几次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工具箱还在车上，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听见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人动过他的车门。
第二天一早，整改小组开会。雷正阳坐在角落，手里把玩着一台新款摩托罗拉大哥大，黑底金字，按键清脆。他抬头冲宋运成笑了笑，像是在说：你昨晚查到了什么？
会议开到一半，王建国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了变，起身离开。雷正阳也跟着出去了，大哥大贴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宋运成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雷正阳的动作。
会后，他去仓库核对钢材编号。刚推开铁门，就听见外面吵嚷。一群工人围在厂门口，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
领头的是个瘦高个儿，脸上带着怒意：“我们给雷总干了三个月，工资一分没拿到！”
宋运成皱眉走近：“你们是哪家公司的？”
“雷正阳的公司。”那人咬牙，“他说月底结账，结果人影都不见了。”
宋运成沉默了一会儿，掏出笔记本记录下来。他知道，雷正阳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回到技术科，杨小舟己经等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脸色凝重：“冷却液里有工业废酸，浓度超标十倍。”
宋运成接过报告，眉头拧紧：“这种浓度，设备撑不了多久。”
“而且一旦泄漏，后果不堪设想。”杨小舟低声说，“我怀疑这些冷却液是故意掺进去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不安。
当天下午，雷正阳约王建国吃饭。地点选在钢厂附近的“老铁锅”饭店，装修老旧，但菜地道。雷正阳穿着皮夹克，手里拎着大哥大，走进包厢时，笑着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
“王主任，辛苦了。”他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把大哥大放在桌上，按键轻轻一按。
酒过三巡，王建国话多了起来，说起钢厂这些年的发展、政策的变化，还有些内幕消息。雷正阳听着，嘴角挂着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哥大的红灯是否持续闪烁。
饭局结束，雷正阳送王建国出门，大哥大收进兜里，声音录得清楚。
可第二天一早，王建国的秘书突然找到雷正阳，递来一张报纸。头版赫然写着：“知青倒卖钢材，牟取暴利”。配图是雷正阳站在一堆钢卷前，神情得意。
“这是谁干的？”雷正阳脸色阴沉。
“王主任的意思是，别做不该做的事。”秘书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去。
雷正阳握紧大哥大，指节发白。他知道，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而此时，宋运成正在财务科找老张。他需要更多原始单据，尤其是那些发票背后的真实价格。老张这次不太愿意配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几张泛黄的报价单。
“这是我偷偷留下的，你看完就还我。”老张低声说。
宋运成接过，仔细比对。果然，报价单上的价格比发票低了近三分之一。他终于确信，雷正阳在做假账。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把纸折起来塞进口袋。
门开了，是王建国的秘书。
“王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宋运成起身，跟着秘书往外走。一路上，他握紧口袋里的那张纸，指节发白。
王建国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宋运成推门而入，看见王建国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坐。”王建国说。
宋运成坐下，等待对方开口。
王建国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说你在私自调查雷正阳。”
宋运成心头一震，但仍保持镇定：“我不是私自调查，我是为了厂子。”
王建国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把那份文件推过来。
宋运成低头一看，是一份关于钢材质量问题的初步调查报告，署名是他。
“你什么时候写的？”王建国问。
“我没写过这份报告。”宋运成抬起头，“这是伪造的。”
王建国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我相信你。”
宋运成愣住。
“但你要小心。”王建国压低声音，“有人己经开始反击了。”
宋运成点点头，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
王建国正低头批阅文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色深沉，厂区安静得出奇。高炉依旧燃烧着，映照着天际。
宋运成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耳边响起火车的汽笛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纸，心里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可他不知道，在某个角落，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悄悄将一枚螺丝钉放进工具箱里。
与此同时，雷正阳坐在家里，反复播放着那晚录下的录音。他听得很仔细，甚至用笔写下每一句话的时间点和语气变化。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能扳倒王建国的机会。
可他也明白，只要录音曝光，自己倒卖钢材的事也会随之浮出水面。
他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他低声说，“我需要一份录音鉴定，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句：“你确定要这么做？”
雷正阳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复杂。
“我己经没得选了。”
挂断电话后，他把大哥大放进抽屉，关上。金属碰撞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而在另一边，李素娟趁着午休时间，再次溜进市档案馆。她翻找着五十年代的资料，终于找到了一份旧图纸。
图纸上，是当年爆炸事故中那台日本设备的结构图。她仔细对照，发现与现在使用的设备几乎完全一致。
她心跳加快，赶紧复印了一份，藏在书包最底层。
她不知道，这一切早己被人注意。
当晚，她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尾随。她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小巷，却被一只手猛地拉住。
“别出声。”那人低声说。
她惊恐地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宋运成。
“你被人盯上了。”他低声警告，“别再单独行动。”
李素娟喘着气点头。
宋运成松开手，目光扫向巷口。远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握紧口袋里的纸条，眼神坚定。
这场风暴，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