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胤禛离开了皇后所住的桃花坞后,来到碧桐书院和甄嬛一起用膳。
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机会、试图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浣碧——
此刻她因为皇上的一句“红配绿太过俗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剪秋奉皇后之命来给皇上送些东西,而这一幕刚巧便被她撞见了。
浣碧没有跑出碧桐书院太远,只躲到了一处树丛背后,独自一人抽抽噎噎地哭着。
剪秋心念一动,抬脚跟了过去。
她当然不会单纯出自热心肠,就要去关怀一下莞贵人的陪嫁侍女。
只不过皇后娘娘最近才提起过,正巧有能用得上此人的地方。
这不,现成的机会就送到眼前了。
“这不是浣碧姑娘么?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哭啊?”
扪心自问地说,剪秋打心底里并未将这个小丫头当回事儿。
然而她跟在皇后身边久了,也把自己主子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她十分和颜悦色的走到浣碧跟前,佯装关切地问道。
浣碧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慌乱的抹了一下眼角,声音哽咽地说:“剪秋姑姑好。”
剪秋温和一笑,不依不饶的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浣碧瘪了瘪嘴,只是避重就轻的随便扯了个理由:“谢姑姑关心,我刚刚毛手毛脚地打碎了一个花瓶,小主斥了我两句,我一时心情低落,所以才……让姑姑见笑了。”
说到底,“精心打扮一番却未入皇上的眼,反而换来了一句俗气”,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因此浣碧有意编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剪秋望着她但笑不语。
她从小就跟在皇后身边伺候,从王府到皇宫,什么样的事没见识过,早就活得像个人精似的了。
浣碧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并没有逃得过剪秋的眼睛。
剪秋不动声色的飞快的打量了她一番:颜色清丽、做工上乘的衣服,头上别着的扎眼的红色簪花,还有哭花了的妆容……
她大约猜到了一些东西。
也难怪别人要多想,假如将满宫的掌事宫女都聚在一起,浣碧这副模样,站在其中也绝对会显得格格不入。
剪秋心下有了揣测,却并不拆穿。
她假装信了浣碧的说辞,语气和缓地安慰她道:
“做奴才的难免会有当差失误的时候,何况你是莞贵人的陪嫁,她应当是偏疼你的。就算主子一时在气头上斥责几句,那也是咱们这些奴才该受着的,姑娘何必往心里去?”
“剪秋姑姑说的是。我们小主平时待我也是好的,今日之事原是我不小心。”
浣碧胡乱的点头应着,又吸了吸鼻子,只想着尽快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剪秋又与她随意地说几句闲话,便先一步离开了。
浣碧擦干了眼泪后,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并没有急着回屋去伺候。
一方面她现在回去见到皇上,免不了又是一阵尴尬;另一方面,她也好趁这时候消化一下内心的失落与酸楚感。
胤禛陪着莞贵人用过膳后,就继续回去批奏折了。
浣碧跑出去后半天不见回来,流朱迟疑了良久,终于趁着无人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和甄嬛说:
“小主,您不觉得浣碧最近似乎有些……”
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甄嬛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也觉得她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有不妥之处么?”
流朱神色凝重地说:“是,小主,您别怪奴婢乱嚼舌根子,方才皇上在屋里的时候,浣碧抱着几支荷花要往屋里进,奴婢和小允子拦了一下,却没能拦住……”
甄嬛蹙了蹙眉,目光扫向浣碧头也不回跑出去的门口。
若换作旁的奴才有二心,首接打发了就是了。
可浣碧到底与她一同长大,更是她不为旁人所知的亲妹妹。
一时她也陷入了两难。
她有些烦躁地说:“也罢,看皇上今日的态度,浣碧是明摆着没能入他的眼,我倒要看看她还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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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殿内。
安贵人自从有孕后,依旧隔三差五地跑来给年世兰请安,一如既往的勤谨。
年世兰曾提过两次,叫她有了身子就不用成天出门折腾,但架不住她一心坚持要来,便也由得她去了。
“卫临前几日来回禀过本宫,说你这胎己经过了头三个月,如今胎像也稳固了。”年世兰意态闲闲地开口。
“是。卫大人看顾嫔妾很是尽心,多谢娘娘费心替嫔妾安排。”安陵容欠了欠身,轻声道。
卫临虽年轻,但医术过关,最重要的是履历清白。
既然怀了皇嗣,那就数不清有多少双眼睛在身上盯着,万一所用的太医并非信得过的,日后可就要后患无穷了。
“旁的都不要紧,最关键的是来历一定要干净,否则的话即便是太医院院判,那也是不敢用的。”
年世兰一手支着头,因为天气热的缘故,话音也有些懒洋洋的。
安陵容恭敬的应了声是。
室内短暂的安静了片刻,唯有窗前的风轮转动,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安陵容抬眼悄悄看了年世兰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眸。
“娘娘,其实嫔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回禀娘娘...”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何事啊?”年世兰漫不经心的说。
安陵容的神情却相当郑重其事,还夹杂着一丝挣扎与不舍。
她起身端正的朝年世兰福了一福:“娘娘,嫔妾自入宫以来,承蒙娘娘照拂才得以有今日,嫔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宫中的皇嗣生养艰难,嫔妾自知人微言轻,背地里又遭了不知多少人的红眼——”
年世兰眯了眯眼睛,等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