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深吸了一口气,恳切道:“嫔妾只求能得娘娘庇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待孩子生下来后,如果娘娘您愿意,嫔妾愿去求皇上下旨,将他过继到娘娘您的名下,交由您来抚养。”
此言一出,年世兰虽脸上无波无澜,但是心里难免感到惊讶。
不仅是她,就连在一旁替她打着扇子的颂芝,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讶然的表情。
谁都知道,后宫里能有个子嗣万般不易,何况十月怀胎辛苦,安贵人竟也舍得。
安陵容说完这一席话后,又重新垂下头,安静的等待着年世兰的意思。
她内心挣扎了多时,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宫里的孩子从生下来到养大,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且看皇上膝下有那么多早夭或小产的皇嗣就知道了。
而她一无任何家世可以倚仗,二来位分不高。光靠谨小慎微,有时候对于那些明枪暗箭依旧会防不胜防。
安陵容自打入宫起,并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可落在她身上的风波却也半点不少。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背后离不开华妃的提携与照拂。
同样,她也知道自己若想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降生下来,再顺利地将他抚养长大,光靠自己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若能得到位高权重的宠妃庇护,一切都会更有保障。
何况华妃娘娘家世显赫,又身居高位,若是...若是将孩子过继给娘娘,他日后的前程也会更好。
而有个子嗣在膝下承欢,对华妃娘娘来说自然是有益无害的事。如此,她也能聊以报答娘娘的提携之恩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没有人愿意经历骨肉分离之苦,可唯有如此,对这个孩子、对华妃、甚至对安陵容自己,都是没有害处的。
她的孩子将得以平安顺遂的出生长大,华妃也可以享天伦之乐,皆大欢喜。
至于她自己——
虽说她平时看着优柔怯懦,可她内里却是个狠得下心来割舍的人。
年世兰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
安陵容显然好不容易才做完了思想斗争,尽管如此,因为内心不舍,眼眶却还是有些红红的。
“安贵人能有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年世兰勾唇一笑,“不过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留着养就是了,不必过继给本宫。”
安陵容怔怔地抬头看她。
“娘娘......”她动了动嘴唇,艰难的说。
年世兰漫不经心道:“至于其他的你也不必担心,本宫当初保着曹贵人生下温宜,如今你既己投靠本宫,本宫也会保你们母子一二。”
安陵容的瞳孔颤动,当即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嫔妾自知才貌并不算出众,性子也怯懦些,却能有幸得娘娘另眼相看,嫔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了。”
年世兰抬了抬下巴,散漫地拖着语调说:“起来吧。你若真想要报答本宫——”
安陵容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诚恳地等待着她的指示。
年世兰却只是挑眉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华绝代。
“就当你先欠着本宫的人情罢,来日本宫自会有需要安贵人的时候。”
殊不知年世兰此刻在心下想着的是,安陵容心思缜密又精通香料,这香料嘛,可以助人也可以害人,全看调香者想怎么用——
在她未来的屠龙计划里,安陵容简首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位助力。
年世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神色间浑然天成地带着漫不经心。
安陵容却心中一动:“嫔妾记下了,来日娘娘若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嫔妾愿肝脑涂地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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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浣碧和流朱一同取了份例的冰块后,正往回走。
小主上一次对她的宽纵,不但没让她见好就收,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皇上既然说她绿衫子和粉鞋的配色俗气,那她就换一种搭配试试。
她今日特地将粉红色的头花卸了下来,换上了甄嬛先前赏过她的银钗,又专门穿了一双宝蓝色的鞋子。
之前也有过一些人曾说她长得俏丽,她不信连余氏都能得宠,偏偏自己就是入不了皇上的眼!
浣碧和流朱并肩在林荫小路上走着。
她和流朱同为甄府的家生丫鬟,关系熟,私下里相处时,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嘴上没什么把门的。
“流朱,你觉得安贵人样貌如何?”
此时难得就只有她和流朱两个人在,浣碧也不避讳什么,说出了憋在她心里许久的话。
流朱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道:“安小主?论样貌的话,属于清丽婉约那一类的。”
浣碧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她凑近了些,用胳膊肘碰了碰流朱,小声的问道:“诶,那你觉得,我和安贵人比起来,谁更好看些?”
饶是流朱性子单纯、心首口快,此刻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凝眉,诧异地看了浣碧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浣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上次安贵人来看咱们小主,你就明里暗里的给她脸色看...再怎么说,咱们出门在外,你如此妄议小主,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岂不是要图生是非?”
浣碧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反而换来了她这一通劝诫,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也就是和你关系好,所以才私底下随便和你说说而己,这里又没别人。”浣碧说。
“我知道,但是议论小主本就是有违宫规的事。浣碧姐姐,你从前一向谨慎妥帖,最近是怎么了?”
浣碧联想到最近的遭遇,不由得心中气闷。
左右周围没人,她也就此机会一吐为快:“咱们刚跟着小主进宫的时候,那安贵人不过只是个答应,家世容貌又算不上好,怎的偏偏她就如此得宠,还一跃成了贵人?”
流朱忍不住皱了皱眉,连忙往西周看了一圈,生怕被人听到了。
“浣碧,别说了。安小主能得宠自然是好事。”
浣碧想到自己明明也是甄远道的女儿,却只能为奴为婢,适才还被被皇上羞辱过“过于俗气”,一时间气血上涌。
“我又没说错什么,你瞧她现在的得意样子,巴巴的拿着什么绸缎首饰送给小主,像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自树丛的另一侧响起,听语气属实称不上和善:
“是谁在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