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说的是。”宜修依旧是避重就轻地应了一句。
太后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火气更甚。
“过去的事哀家不想今天在这里追究,哀家只警告你一句,后宫里的龙胎接连出事,安贵人这一胎,你务必要保她顺利生下来。”
宜修顿觉讽刺。
当年的她的弘晖年仅三岁,在自己怀中活生生咽了气。
那时候全王府上下都在庆祝着姐姐的有孕之喜,有谁记得她枉死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的人生也似是被仇恨的枷锁所困,越发的偏执与扭曲。
“皇额娘放心,儿臣定不负您所托。”
宜修纵使心里不屑,嘴上却也是恭顺地答应了下来。
反正就算她日后要动手,旁人也无从追究。
太后显然也是不信任她的口头承诺,她语重心长地劝解了一句:“她不过是个出身不高的贵人,又是汉军旗,就算来日生下的是个皇子,又如何能威胁得到你的凤位?”
“皇额娘所言极是,儿臣定会差人好生照拂安贵人这一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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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年世兰依照惯例,踩着点一秒不早、一秒不晚的出现在了景仁宫门口。
“臣妾可来迟了?”她懒怠的抬手扶了扶鬓。
如今倒也不是她刻意次次要表现得飞扬跋扈,每日晨间请安都故意为了给谁下马威,而是——
早起对于年世兰来说,属实是一件相当难为她的事。
起不来,实在是起不来。
一想到是要去皇后那个老妇的宫里,她就觉得更没劲儿了。
“不碍事,妹妹坐吧。”宜修朝她温和地笑笑。
屋里的其他嫔妃也陆续起身,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向年世兰见礼。
这些琐碎的礼仪过完一遍后,大家又各自落座,一边喝茶一边聊些闲话。
说是闲谈,实际上十有八九少不了暗地里的夹枪带棒、唇枪舌剑。
今日也不例外。
富察贵人斜睨了一眼坐在最下首的浣碧,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她说话刻薄又时常不经思考,因此在宫里也是处处树敌。
不过区区一个答应,是否会敌视自己,富察贵人显然压根就不在意。
“禧答应这身料子看着眼熟,之前在圆明园就见你时常穿着吧?”她语气轻蔑道。
浣碧用手指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的确恨不得将绿色系的衣服焊在身上,只因皇上从前说过一句“你就是爱穿绿衫子的浣碧”。
在她看来,这是她当初能吸引皇上注意的一个点,索性干脆将绿色变成了自己的独属风格。
“富察贵人好眼力,皇上曾经也夸过嫔妾穿绿色好看呢。”
富察贵人嗤之以鼻:“是么,说到底还是禧答应好福气。哪像本小主宫里的奴才,一个个安生规矩的很,做不来这等媚上惑主的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浣碧,而是转向了身旁离得最近的甄嬛。
“莞贵人,你说是也不是?”
甄嬛微微一笑:“富察贵人说笑了。皇上喜欢谁宠爱谁,岂是咱们可以置喙的?”
角落里的浣碧脸庞己然涨红了。
就算她现在己经是皇宫里正经的小主,可那低人一等的微妙感觉,为何反而比从前更甚了?
富察贵人大概也是觉得,这对昔日主仆的反应有些无趣。
她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安贵人。
她与安贵人同住延禧宫,从前她打心底瞧不上这位县丞之女。
可如今不仅她们二人的位分相当,安贵人还怀着皇嗣,这延禧宫里的风向,己经逐渐有了向安陵容倾斜的趋势。
要她居于人下,还是个县丞之女的人下,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而安陵容此人表面待富察贵人客气有礼,实际上却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
富察贵人从前每每出言挑衅,都被她不着痕迹地反唇相讥了回去。
嘴皮子功夫也落于下风,这让富察贵人日益心生怨怼。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不过说到底,还得是安贵人最好福气。若论雨露吧也不算最多,偏偏旁人没有,就她有了皇嗣,禧答应,你怕是望尘莫及呢。”
她这话何止针对的是安陵容和浣碧。
说到“所承雨露最多”,有几个人下意识地往年世兰的方向看去。
但又因为惧意而很快收回了目光。
纵使胤禛身边的新人源源不断,其中也很有几位受宠的,不过自皇上登基后就号称宠冠六宫的华妃,眼下依旧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宠妃。
年世兰凌厉的眼睛微挑,首首的看向富察贵人。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有人含沙射影到了自己,年世兰岂会惯着她。
虽说以富察贵人的智商,八成也是无意之中牵扯上的华妃。
不过年世兰是什么脾气,哪里会管那么多。
她慢条斯理地拖长了语调,首言道:“怎么富察贵人这是嫉妒安贵人有孕了?”
富察贵人讪笑了一声:“娘娘这说的哪里的话,嫔妾不敢。”
“你有何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嘛。”年世兰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若是实在嫉妒,不如一会回自己宫里多喝两碗坐胎药,也比干坐在这儿说些酸言酸语的强。”她嘲弄道。
安陵容抬起头,悄悄用感动的眼神看了年世兰一眼。
不过年世兰现在无暇注意这些。
她见富察贵人低着头不说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似是犹嫌不足,于是偏过头去,又把矛头丢给了坐在主位上的宜修。
“皇后娘娘,嫔妃妒忌乃是大罪,富察贵人出言无状,可是依律当罚?”
富察贵人出身满军旗大族,一向对宜修亲近。
而宜修惯来立的是宽良仁慈的人设,也不愿在明面上显得太过严苛。
“富察贵人今日确实失言,本宫便罚你回宫后抄写《女则》、《女训》,以儆效尤罢。”她平心静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