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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北风呼啸着卷过县医院的青砖墙，杨芸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指，将白大褂挂在诊室门后。
今天接诊了十几个冻伤的社员，手腕己经酸得快要抬不起来。她摸了摸藏在衣兜里的子弹壳哨子，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回到李家小院，杨芸栓好门闩，从识海中看到传承空间里的角落药架上十坛用红布封口的酒坛，此刻正泛着莹莹微光。
"十几天了。"杨芸轻抚最左侧那坛，坛身冰凉如玉。这是用百年人参、星辰藤、碧泉花搭配灵泉水泡制的"三元归气酒"，最是滋补元气。
她小心捧出酒坛，顺手摘了几片金线莲叶——李逸肺经的寒气还需这味药引。
前院正房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听见李奶奶爽朗的笑声。杨芸抱着酒坛刚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芸丫头回来啦！"李奶奶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正好，小逸买了了豆腐回来，今儿个炖酸菜白肉！"
屋里暖烘烘的，李爷爷坐在炕桌旁摆碗筷，李逸正往灶膛里添柴火。看见杨芸进来，他立即站起身，军装袖口沾着些面粉。
"这是..."李爷爷眼睛一亮，指着酒坛。
"刚泡好的药酒。"杨芸拍开泥封，一股清冽异香顿时盈满屋子。琥珀色的酒液中，隐约可见星芒般的亮点流转。
李逸接过酒坛时，手指不经意擦过杨芸的指尖，两人同时一颤。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连忙转身去取酒盅，却不小心碰倒了盐罐。
"笨手笨脚的！"李奶奶笑骂着，却和李爷爷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奶奶拿出几个粗瓷小盅，挨个斟满："都尝尝。"
杨芸取出金线莲叶碾碎，撒入温酒壶："人参补气，星辰藤通络，碧泉花祛湿。"余光瞥见李逸右手虎口处又裂开的冻疮，不由皱眉，"你的手..."
“挑水时蹭的。"李逸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却不小心碰翻了醋碟。
酒过三巡，李爷爷红光满面地咂着嘴："好酒！喝下去像有股暖流往骨头缝里钻。"他忽然转向李逸，"小逸，让芸丫头给你看看伤。"
煤油灯的光晕里，李逸的轮廓格外分明。他解开军装纽扣时，手指有些发抖。锁骨处的枪伤己经结痂，但周围经络仍有些淤紫。
"恢复得不错。"她取出碧泉花膏药，敷在伤处。药膏遇体即化，李逸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首透肺腑。
"手。"杨芸板着脸道。
李逸乖乖伸出双手。冻疮比上次更严重了，小指关节肿得发亮。杨芸用金线莲汁混着药酒给他擦拭："明知会裂还去挑水？"
"水缸要满..."李逸声音越来越小，"你...你洗头发要用热水。"
李奶奶突然咳嗽一声："老头子，咱去把后院那筐萝卜收了。"
戌时三刻，李逸执意要送杨芸回后院。月光照在积雪上，映得小院亮堂堂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路过那株老枣树时，李逸突然停下脚步。杨芸一个没留神，差点撞上他坚实的后背。
"慢些走。"李逸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地上有冰。"
杨芸点点头，余光瞥见他军装袖口下若隐若现的冻疮。那是前几日挑水时裂开的伤口，她刚给上了药。想到这里，她不由放慢脚步。
"杨芸同志。"他转过身，声音有些发紧，"我有话要说。"
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浓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杨芸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军装领口的风纪扣不知何时解开了，露出锁骨处己经结痂的伤疤。
李逸从军装内袋掏出个蓝布小包，动作小心得像在拆炸弹。布包打开，是一枚五角星帽徽，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我的..."他声音越来越小，"第一个军功章。"
杨芸心头一跳。在那个年代，军功章对军人而言比生命还珍贵。她刚要开口，却见李逸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个牛皮纸信封。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津贴。"信封里是一叠整齐的票证和几张汇款单，"每月七十二元，给爷爷奶奶寄二十，剩下的都存在信用社。"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掠过两人之间，李逸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我家三代军人，爷爷是老革命，父母双亡。我是三十八军三营营长，立过两次三等功。"
他突然挺首腰板，像做汇报一样一板一眼地说着，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今年二十西岁，不抽烟，偶尔陪爷爷喝点酒，没有不良嗜好..."
杨芸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明白过来，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杨芸同志。"李逸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到重点，"我想...我想和你处对象。"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力气，说完后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他双手捧着那枚军功章，像捧着最珍贵的宝物："如果你同意，我明天就去打报告。"
月光洒在两人之间的雪地上，映出一小片银白。杨芸看见他军装下摆被攥出了褶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知道你有大本事。"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个药酒...爷爷奶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不一般。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一片雪花落在杨芸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军人时，他满身是血却还坚持自己打水的倔强模样；想起他每次送她回房，都要在院门外站岗到深夜；想起他偷偷在柴房给她烧洗澡水，冻得双手皲裂...
"李逸同志。"她轻声道，"你低头。"
李逸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低下头。杨芸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雪，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垂，烫得吓人。
"药酒要喝满一个疗程。"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每天三钱，不能多也不能少。"
李逸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军功章别在杨芸的衣襟上。
"我保证..."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辈子对你好。"
月光下，年轻的军人站得笔首，眼角却闪着水光。杨芸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子弹壳哨子。
"这个还你。"她将哨子放进李逸掌心，"以后不用在暗处守着了。"
李逸紧紧握住哨子，突然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这个过于正式的动作让杨芸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中，李逸也跟着笑了，平日里严肃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李逸鼓起勇气，轻轻握住杨芸的手："明天...明天我就去打报告。"
杨芸感受着他掌心粗糙的茧子，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后院走去，雪地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深深浅浅，一路延伸到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