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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腊月三十，县医院的走廊终于安静下来。杨芸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将听诊器仔细收进白大褂口袋。
明天就是元旦，这是她穿越到这个年代后过的第一个节日。
推开医院大门，寒风裹着细雪扑面而来。杨芸裹紧了蓝布棉袄，忽然看见外面站着个军绿色的身影——李逸不知等了多久，军装肩头积了层薄雪，手里还提着个网兜。
"怎么来了？"杨芸小跑过去，发现他睫毛上都结了霜。
李逸把网兜递过来，里面是两包用油纸包着的芝麻糖："想着你要去买年货。"他声音比平时轻柔，目光落在杨芸冻红的耳垂上，"明天...我能去拜访伯父伯母吗？"
杨芸正低头整理围巾，闻言手指一颤。昨晚雪夜里的告白犹在耳边，那枚带着体温的军功章现在还揣在她贴身口袋里。
"好。"她抬头，看见李逸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
然后杨芸跟李逸骑着车向去供销社走去。
县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队，人们拎着篮子等待购买年货。
李逸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取下后座上捆好的三坛药酒。
"杨大夫！"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供销社张主任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笑容，"你这是下班要回家过元旦！"
杨芸微笑着点头致意，目光却被副食品柜台后的身影吸引——堂妹杨丽正麻利地给顾客割肉，身上穿着崭新的蓝色工作服；堂哥杨卫东在隔壁柜台打算盘。
"五斤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杨芸对售货员说完，杨丽己经抬头看见了她。
“芸姐！"她脸上露出惊喜，熟练地挑了块最好的肉，"多给你割了半斤...诶？这位是？"她注意到站在杨芸身后的李逸。
杨芸耳根一热："李逸，我...对象。"
李逸立刻挺首腰板："同志好！"
杨卫东闻声跑来，："芸丫头，这是是你对象？”
买完年货出来，天色己不早了。杨芸正和李逸道别，杨卫东和杨丽也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一起回去吧，"杨卫东拍拍车后座，"正好把这些年货带回去。"
两辆自行车并排驶出县城。杨卫东在前头开路，车后座绑着个鼓鼓的麻袋；车铃叮当作响；杨芸带着杨丽落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还站在供销社门口的李逸，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在供销社还适应吗？"杨芸问杨丽。
"比下地强多了。"杨丽笑道，"就是背价格表费劲，昨儿还把肥皂和香皂的价记混了，闹了笑话。"
杨卫东插嘴："我打算盘打得手都起茧子了！不过张主任说..."他压低声音，"年后可能要给我转正呢！"
杨芸欣慰地笑了。
杨家大队的灯火远远可见时，天己黑透。村口的黄狗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迎上来。
"爷！奶！我们回来了！"杨丽跳下车就往院里跑。
杨家院子里飘着炖肉的香气。杨母正在灶台前忙活，听见动静手一抖，锅铲"当啷"掉进锅里。杨父从堂屋冲出来，连棉鞋都穿反了。
"芸丫头！"杨母撩起围裙擦手，目光却落在杨芸身后，"卫东和丽丫头也回来了？"
堂屋里，杨老头正就着煤油灯看报纸，闻言摘下老花镜："都回来好啊，明天包饺子！"
杨卫东跟杨丽进来跟爷爷奶奶还有杨父杨母打了声招呼就各回各家去了。
杨芸把药酒坛子小心放在八仙桌下："爹，这是给您和爷爷泡的药酒。"又取出个一坛，"这坛给牛棚的徐老师他们..."
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酸菜炖粉条、土豆烧肉、油炸花生米...杨母把鸡腿夹到杨芸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
"娘，"杨芸放下筷子，"明天...有人要来家里吃饭。"
桌上突然安静下来。杨老头的烟袋锅停在半空，火星子差点掉到棉裤上。
"谁啊？"杨父抿了口酒。
"李逸，三十八军的营长。"杨芸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对象。"
杨父的眼睛亮了起来："三十八军？营长..."
话没说完，杨母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先让孩子把话说完！"
杨芸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五角星徽章："他...他明天来家里吃饭。"
杨爷爷接过徽章，在灯下仔细端详："这是...军功章？"老人突然笑了，"好小子！"
杨母的眼泪"唰"地下来了，转身去灶台盛汤。
晚饭后，杨芸用油纸包好两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仔细捆好一坛药酒和两包供销社买的桃酥。屋外月光正好，雪地映着清辉，不用打灯笼也能看清路。
"我陪你去。"杨卫东听到隔壁院传来声音披上棉袄也赶紧出来。
杨芸摇摇头："徐老师他们谨慎，人多反而不好。"
寒风卷着碎雪扑面而来，杨芸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来到牛棚门口，杨芸轻轻叩响木板门，三长两短——这是她和徐宛如约定的暗号。
门"吱呀"开了条缝，徐宛如看见杨芸，她镜片后的眼睛一亮："芸丫头？这么晚..."
"徐老师，提前给您拜个早年。"杨芸把东西递过去，压低声音，"药酒是特制的，每晚一小盅，对您们好。"
牛棚里比想象中暖和，铁皮炉子烧得通红。看见杨芸，他们都站了起来。
"使不得！"宋老师连连摆手，"这肉太贵重了..."
"我谈对象了。"杨芸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片雪花，"明天他要来家里吃饭。"
徐宛如的手一抖，药酒坛子差点滑落。
"芸丫头啊。"郑老师摘下破旧的眼镜擦了擦，"你对象...做什么的？"
"三十八军，营长。"杨芸不自觉地挺首腰背，"他爷爷是老革命。"
五位老师交换了个眼神。徐宛如突然抓住杨芸的手腕，三指搭上她的脉搏，半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脉象弦滑，心气浮动...是个好姻缘。"
这酒..."徐宛如小心地揭开坛封，深深吸了口气，"配伍精妙，炮制得法。"她突然压低声音，"芸丫头，你天赋异禀，假以时日..."
宋老师突然咳嗽一声，警惕地看了眼窗外。徐宛如会意，然后。
"去吧。"徐宛如拍拍她的肩，"记住，医者仁心，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夜深人静，杨芸躺在熟悉的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得屋里明晃晃的。她摸出枕下的军功章，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李逸的温度。
东厢房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
"...人可靠就行..."
"...听说营长待遇不错..."
"...就怕随军太远..."
杨芸把脸埋进被子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明天，那个在雪夜里红着耳朵说"想和你处对象"的军人，就要正式登门了。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