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的书房,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开的轻微声响。
梅花宴上的喧嚣与狼藉,仿佛被一扇无形的门彻底隔绝在外。
柳月茹脱下那身艳光西射的宫装,换上了寻常的素色长裙。
她亲手为女儿擦拭着小脸,动作轻柔,眼神却如结了冰的湖面。
“那杯茶,换了。”
她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却让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几分。
三个儿子脸上的怒意还未散尽,闻言齐齐一震。
顾修文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用帕子捂住嘴,眼底却是一片骇人的清明。
“儿子明白了。”
他放下手帕,声音虚弱但字字清晰,“沈云薇是第一层,她的局,是毁您名节。可她的局,又成了别人的棋盘。”
他看向父亲顾凛川。
“有人想借着这场混乱,毒杀邻桌的丽嫔,再将罪名,顺理成章地嫁祸给我们顾家。一石二鸟,好毒的算计。”
这不再是宅斗。
这是赤裸裸的、卷入了皇子与后宫的生死搏杀。
顾家,被人用最阴险的方式,狠狠地推下了水。
顾凛川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在扶手上缓缓敲击,一言不发。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动用暗卫,连夜审问了宴会上所有经手茶水的仆役。
酷刑之下,真相被剥得干干净净。
一份密报,在黎明前送到了他的书案上。
所有的线索,如万千溪流汇入大海,最终指向了一个名字——陈贵妃。
六皇子萧承泽背后最大的靠山,当今皇帝最宠信的女人。
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顾知意刚睡醒,正被大哥抱在怀里,玩着一个新得的九连环。
她啃了啃冰凉的铁环,觉得没味道,便不耐烦地丢开了。
【陈贵妃?就是那个想认我当干女儿的坏女人嘛。】
【我记得书里就是她和那个便宜六皇子联手,天天给皇帝伯伯下那种慢性的毒药,想让他早点死,好提前登基。】
【可惜呀,最后还是被我爹查出来了,一家子都咔嚓了,整整齐齐。】
“咔哒。”
顾凛川的手指,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原来如此!
毒杀丽嫔只是障眼法。
真正的目标,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所有的线索,在女儿这几句稚嫩的心声中,完美地串联成了一条淬着剧毒的绞索。
硬碰硬地去揭发贵妃下毒?证据不足,只会打草惊蛇,引火烧身。
顾凛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忽然起身,走到书房最深处一个布满尘埃的紫檀木柜前,从最底层,抽出一份封存己久的陈旧卷宗。
吹开上面的灰尘,露出“南疆走私案”几个字。
他缓缓展开。
上面记录的不是后宫阴私,不是皇子争斗。
而是陈贵妃的娘家——陈氏一族,在南方如何勾结水匪、参与走私、暴力侵占良田的累累罪证。
他要釜底抽薪。
想砍我的头?
我就先斩断你所有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