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从门板外渗进来,抖得不成样子:“沈……沈家妹子……是我……娄晓娥……”
沈汐白搭在门栓上的手骤然收紧。
指节绷得发白,残留的泥土碎屑簌簌落下。
寒意瞬间沿着脊椎骨爬升。
娄晓娥?许大茂的媳妇?她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地摸黑过来做什么?
白天全院大会,她可是一首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沈汐白的脑中,那根因“线索聚焦”而异常敏锐的神经猛地绷紧。
洞口外那个廉价烟头的味道——劣质烟草混合着陈年墨水的特殊气味——似乎又幽幽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阎埠贵!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手上动作却极快,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的冷风卷着西合院深夜特有的潮湿霉味扑进来。
娄晓娥像只受惊的兔子,几乎是挤着门缝闪身而入,反手就哆哆嗦嗦地把门关上,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仿佛外面有择人而噬的恶鬼在追赶。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她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刻惨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不住地颤抖。
两只手紧紧绞着棉袄下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眼神慌乱地扫过屋里,最后定格在沈汐白脸上,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娄姐?”沈汐白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目光却锐利如刀,一寸寸刮过娄晓娥惊惶失措的脸,“这么晚了,有事?”
屋里的三个孩子,大宝、二妞和小宝,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得缩在炕角,三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小宝更是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沈汐白一个眼神扫过去,带着安抚的力量。大宝立刻懂事地把弟弟妹妹往自己身后拢了拢。
娄晓娥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猛地抓住沈汐白的手臂,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冰冷的指尖传递着她浑身的战栗。
“沈……沈家妹子……快……快想法子……”她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他们要……要弄死你!往死里整啊!”
沈汐白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反手握住娄晓娥冰冷颤抖的手,掌心传递过去一点微弱的暖意和不容置疑的镇定:“谁?怎么整?娄姐,别怕,慢慢说清楚。”
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力量,让濒临崩溃的娄晓娥找到了一丝依靠。
娄晓娥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冰凉一片。
“是……是易中海!”她几乎是呜咽着吐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恐惧,“还有……还有阎埠贵!是他们!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阎埠贵!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拼图碎片,“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沈汐白脑中那个带着廉价烟味和墨水味的洞口黑影!
果然是他!
“我……我晚上起来倒尿盆……”娄晓娥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偷听后的惊魂未定,“听见……听见前院阎埠贵家……窗户根底下……有……有人说话……”
她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头滚动,仿佛要把那巨大的恐惧咽下去。
“是……是易中海的声音!还有阎埠贵!那老抠门的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娄晓娥的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易中海说……说这次棒梗栽了……公安盯得紧……他自己也……也快兜不住了……说……说不能让你再蹦跶下去……必须……必须在你身上再……再泼一盆洗不掉的脏水……让你彻底……彻底翻不了身……”
她的喘息更加粗重,眼神里充满了惊悸。
“阎埠贵……阎埠贵那个老东西……他……他接话说……说你在街道妇联……管着……管着给困难妇女发救济的……那……那笔小钱……”
娄晓娥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凄惶,她死死盯着沈汐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
“他们说……要……要栽赃你!栽赃你贪污妇联的经费!”
轰——
沈汐白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栽赃!贪污!
这罪名,在这个年代,一旦沾上,就是万劫不复!不仅要身败名裂,更是要吃枪子儿的大罪!
易中海!阎埠贵!
好!好得很!真是毒蛇一窝!白天棒梗行凶绑架刚败露,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编织新的毒网,要把她沈汐白彻底绞杀!
洞口的烟头,那混合着劣质烟草和墨水的特殊气味,阎埠贵那张永远算计着、沾着粉笔灰和墨水渍的脸……此刻无比清晰地在沈汐白脑中重合!
那个在防空洞外黑暗中窥伺、留下脚印和烟头的第三人,除了这个满身墨水味的阎老抠,还能有谁?!
“他们……他们具体怎么打算?”沈汐白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碴子般的锋利,握着娄晓娥的手却稳如磐石。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但越是这种时刻,越需要绝对的冷静。愤怒只会让人失去判断,而她现在,需要的是每一个细节!
娄晓娥被她眼神里的寒意慑住,哆嗦了一下,语速却快了起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急切:
“阎埠贵……他说……说他管着院里的登记……
还有……还有街道扫盲班的账目……他……他能想办法……弄到几张有问题的票据……或者……或者仿写你的签字……塞……塞到妇联的账本里……”
“易中海……易中海说……他……他在街道办认识人……到时候……到时候只要有人‘举报’……
他就……他就煽风点火……让事情闹大……最好……最好闹到区里去……让你……让你百口莫辩!”
仿造票据!
栽赃账目!
内外勾结!
煽风点火!
每一个环节都透着阴毒和算计!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陷害,这是一整套要将她沈汐白置于死地的绝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