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三月的风裹着焦土的气息掠过 "半塘春" 的残垣断壁。沈清禾坐在轮椅上,左手缠着崭新的仿生护具,护具表面流转的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地基 —— 那里即将矗立起新的瓷坊,却再也寻不见从前的模样。
"清禾,该换药了。" 顾砚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的药碗还冒着热气,碗沿缠着一圈竹丝,是他特意编的防烫装饰。自从那场大火后,他的西装袖口永远挽到手肘,露出小臂狰狞的烫伤疤痕,与沈清禾的伤痕遥相呼应。
沈清禾摇头,视线仍未从废墟上移开:"顾氏文创破产了,你何必还要在这耗着?" 这是她这半个月来最常说的话,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银针,扎进顾砚之的心口。
顾砚之将药碗轻轻放在石桌上,单膝跪在轮椅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看着我。" 他的手指抚过她结痂的脸颊,"公司没了可以重建,你要是再这么折磨自己......"
"折磨?" 沈清禾突然冷笑,眼中泛起泪光,"顾砚之,你知道看着你从商界新贵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我有多疼吗?林悦的证据己经移交警方,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顾砚之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你以为我在乎那些?十年前我就该告诉你,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文创帝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要的只是你能好好活着,能笑着看我画的莲!"
沈清禾的身体僵住,记忆突然闪回十八岁那年的夏夜。那时他们蹲在瓷窑旁,顾砚之指着星空说要把她画的莲烧进瓷器里,让全世界都看见。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满地疮痍。
"砚之,我梦见我爸了。" 她突然哽咽,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衬衫,"他说我们沈家欠顾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住口!" 顾砚之捧起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的泪水,"该说抱歉的是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里面是枚用纳米竹丝重新编织的银戒,戒面的 "半开莲" 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你看,这次的莲永远不会谢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举着图纸跑来:"顾总!地基挖到东西了!"
沈清禾和顾砚之对视一眼,轮椅碾过碎石的声音混着脚步声,很快来到工地中央。工人们围着个焦黑的铁盒,盒盖上依稀可见 "砚禾" 二字 —— 正是他们儿时刻在砖墙上的恶作剧。
"打开看看。" 顾砚之的声音在发抖。铁盒开启的瞬间,泛黄的图纸散落一地,是沈父生前设计的 "伞骨瓷胎" 终极方案。图纸边缘还夹着封信,信纸被火燎去大半,却仍能看清最后的字迹:"小砚是个好孩子,清禾,别让仇恨蒙住双眼......"
沈清禾的泪水滴在图纸上,晕开了墨迹。顾砚之捡起那封信,喉咙像是被瓷片卡住:"原来... 他早就原谅我了......"
突然,人群外传来尖锐的刹车声。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废墟旁,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来,为首的正是故宫博物院副院长。"顾先生,沈小姐," 他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暴涨的股票曲线,"你们研发的纳米竹丝技术被列入国家非遗保护重点项目,现在有三十家企业争着要投资!"
沈清禾和顾砚之同时愣住。副院长继续道:"而且,林悦父亲的犯罪证据己经查实,顾家当年的名誉得以恢复。现在,你们愿意重启 ' 伞瓷共生 ' 项目吗?"
春风突然卷起满地图纸,沈清禾伸手去抓,却被顾砚之握住了手。他的掌心依然温暖,带着熟悉的艾草香:"清禾,这次换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废墟上,为两人的影子镀上金边。沈清禾望着顾砚之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终于轻轻点头。远处,工人开始清理瓦砾,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仿佛奏响了重生的序曲。
当晚,沈清禾在新搭的临时工棚里,用左手颤巍巍地拿起画笔。顾砚之站在她身后,替她调好颜料:"我来帮你。" 他的手指覆上她的,笔尖落下,一朵完整的莲花在宣纸上绽放。
窗外,第一盏施工灯亮起,照亮了 "半塘春" 的新匾额。顾砚之将下巴抵在她发顶,轻声说:"清禾,你看,烬底真的能生出莲花。"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林悦父亲被警车带走的画面登上新闻头条。评论区里,无数网友正在转发 "伞瓷共生" 项目的众筹链接,留言区满是对传统工艺复兴的期待。这场持续十年的爱恨纠葛,终于在灰烬中长出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