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起来,她现在也是个来自异世的鬼,怎么还这么怕鬼呢?!
一个慌神,破旧的鞋陷进松软的坟土,脚踝传来的剧痛让她重重栽倒在一块青石碑前。
额头磕出的血腥气混着苔藓的阴冷钻进鼻腔,她疼的龇牙咧嘴。
抬头对上碑文的刹那,她浑身血液突然凝固。
“慈父林长庚”
“慈母李丝茹”
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老天奶,你又演我,竟然是原主的双亲。
“你畏惧的鬼魂,是别人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至亲。”
林明鲤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心头蓦然涌上一股酸涩,却又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记忆里,小明鲤是被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
阿爹和善可亲,教她读书习字,阿娘贤惠温婉,做的糕点甜香美味。可上月二人突染恶疾,什么都来不及交代,就相继撒手人寰。
“你们的闺女,己经让人欺负死了……”林明鲤抹了把脸,却摸到一手湿,“短短一个月,一家三口死绝了,这找谁说理去……”
夜风卷着落叶打转,像是谁的叹息。
想来,如果不是双亲遭难,小明鲤原本马上就要嫁给镇上的举人——张鹤也。
啧啧,了不得,竟然是位解元呢。
等等!嫁人!
林明鲤急忙在脑瓜子里打捞和张鹤也有关的记忆,画面不多,好像就是个唧唧歪歪的酸书生。
张鹤也勤于读书,常年待在书院。
但是每逢年节,他都会随父母登门。
那人满嘴的礼信仁义、之乎者也,总是能哄得林父林母眉开眼笑。
原主羞怯,好像也没与张鹤也说过几句话。
不过记忆里张家伯伯和婶娘对她格外的喜爱,天天都盼她过门。可自从林家遭难,就再未见过张家人了。
呸!百无一用是书生!
真是一家子趋炎附势的小人!
还想借着婚事,名正言顺的脱离苦海,眼下看来,张家薄情的很,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林明鲤裹紧单衣,突然觉得累极了,就这么靠着墓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林明鲤还在梦里吃麻辣烫,又香又辣,红油汤底上裹了黏黏糊糊的麻酱,太好吃了!
“宿主宿主,快醒醒,你怎么睡坟头上啦!”
林明鲤刚夹起一筷子肥牛,扑了个空。
梦碎了。
一听系统这夹子音就来气!
“你好意思问!昨晚我叫你八百遍,为什么装死!”
“啊?抱歉抱歉,刚加载过来没倒过时差嘛……”系统委屈巴巴地闪烁。
林明鲤揉了揉酸麻的胳膊,随后伸了个懒腰想要起身,却忘记昨晚将脚崴了。
右脚刚着地就疼得龇牙咧嘴,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去。
白天的乱坟岗褪去了阴森,倒显出几分荒芜的宁静。
她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对着面前的坟,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总觉得小明鲤似乎没有完全消散,这具身体总是本能的有一些道不明的反应。
昨晚跌在这里,说不清是小明鲤的执念指引,还是冥冥之中受到了爹娘的庇佑。
“二位,既然用了您女儿的身子,”她对着墓碑轻声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闺女。”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补上一句:“我来了,就不能再受这窝囊气,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统统小声嘀咕:“明鲤你其实挺重感情的……”
“我这是战略合作。”她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反正以前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里替小明鲤好好活下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搞点吃的,再找个落脚地……”她突然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敢掉线,我一定投诉你!”
“保、保证二十西小时待机!”
林明鲤哼了一声,随口一诈,竟然真能投诉啊……
“统统,我这开局也太难了,又是崴脚,又是饿肚子,难道是天要亡我在这乱坟岗?”
话音刚落,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林明鲤警惕的爬到碑后边躲了起来,小小瘦瘦的人儿,被墓碑遮的严严实实。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明鲤暗骂倒霉:怎么偌大的乱坟岗,偏要冲着她这里来。
她在识海问系统:“什么人来了?”
“宿主,是你的未婚夫张鹤也噢。”
渣男?他来干什么?
脚步声停在碑前。
听动静,像是在摆放贡品,还洒了些酒。
清冽的酒香,混着香烛的气味飘来,勾的她肚子更饿了。
张鹤也清润的的声音响起:“叔父,婶婶,鹤也又来叨扰了。”
这渣男嗓音还怪好听。
“今日还是未能见到明鲤……”他攥紧酒壶,尾音微微发颤,“阿爹阿娘气得病倒了……都怪我来晚了!”
林明鲤愣住了。说好的一家子趋炎附势呢?
“叔父婶婶,我实在担心明鲤,若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把明鲤接回家吧……”
听完这些,再迟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明鲤一双眼眶不受控制的蓄满了泪花。
这绝对不是她的情绪!
是原主的委屈和悲愤,好像一股脑全要涌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鬼使神差地从碑后探出脑袋,瞪着湿漉漉的圆眼看着张鹤也。
张鹤也冷不丁看到半个脑袋,瞳孔猛地一缩。
君子有状,他稳住心神,仔细辨认眼前这个脏兮兮的丫头。
“明……明鲤?”
张鹤也看着眼前人蜷在阴影里,不知吃了多大的苦,瘦得惊人,粗布衣衫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
短短一月,与记忆里粉雕玉琢、珠圆玉润的样子大不相同。
可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是从来没有过的灵动大方,丝毫不见往日的怯懦。
这倒奇了,张鹤也看得有些失神,林明鲤先开了口:
“鹤也哥哥,我能吃这个吗?”别管帅哥,先填饱肚子。
张鹤也连忙将糕点果子推向林明鲤,那双干瘦的手抓起糕饼就往嘴里塞。
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换做旁人,张鹤也一定会念叨两句食勿急咽。
可看着少女鼓着腮帮的模样,一向重礼数的他,愧疚得不敢说话。
“都是你的,慢些……”张鹤也抬手扶住险些翻倒的酒壶,细细打量她,扫过淤青,眸色逐渐发凉,手也攥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