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送别在陆昕懵懂的哭声中落下帷幕。苏婉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苏父苏母带着担忧和不舍也登上了回家的高铁。陆远舟抱着哭得小脸通红、抽抽噎噎的女儿,宽厚的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着,首到那小小的身体哭累了,趴在他肩头沉沉睡去,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回到家,偌大的房子瞬间显得空旷了许多。陆昀陆暄收拾好书包,沉默地吃完早餐,各自去学校了。陆晞出门前还特意跑到妹妹的小床边看了看,小声嘀咕:“昕昕乖,三哥放学回来陪你玩哦。” 然后才背着书包跑出门。
陆远舟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家,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妻子身上的淡香和岳母做的早餐味道。他轻轻将熟睡的陆昕放进婴儿床,盖好小被子。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紧急邮件提醒和一连串未接来电提示。公司虽然名义上放了三天端午假,但几个跨国项目卡在关键节点,等着他拍板决策的邮件和会议邀约塞满了邮箱,好几个合作方负责人的电话也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婴儿床里睡得毫无防备、小脸还带着泪痕的女儿。把她一个人交给王姨?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否决。昕昕刚经历了妈妈和外公外婆的骤然离开,情绪极度敏感脆弱,王姨陆昕虽然很熟悉,但毕竟不是亲人,恐怕还是会让她不安。带她去公司?这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风险显而易见——可能会影响工作,可能会在严肃的场合失控,可能会让员工侧目……但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陆远舟几乎没有犹豫。
他迅速做了决定。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我半小时后到公司。另外,帮我准备些东西:一个婴儿提篮式安全座椅,一套便携的婴儿餐椅,放在我办公室。奶粉、尿不湿、湿巾、几样她喜欢的玩具和磨牙饼干,也准备一份,要快。” 电话那头的助理显然愣住了,但专业素养让她立刻反应过来:“好的陆总,马上安排!”
接着,陆远舟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行囊”。陆昕的奶瓶、水杯、备用衣物、她离不开的小兔子安抚巾、几本硬纸板图画书……统统塞进一个超大容量的妈妈包里。他自己也迅速换上了熨帖的衬衫和西装外套。
等陆昕迷迷糊糊醒来,还没完全搞清状况,就被爸爸熟练地套上了一件印着小鸭子的蓝色运动装,塞进了柔软舒适的婴儿背带里,稳稳地贴在了爸爸宽阔温暖的胸膛前。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高度和视角,好奇地睁着大眼睛,小脑袋转来转去,打量着爸爸整理公文包的动作。
当陆远舟胸前挂着个好奇宝宝,臂弯里挎着鼓鼓囊囊的妈妈包,另一手拎着公文包,步履沉稳地走进公司大堂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前台训练有素的微笑瞬间定格,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擦肩而过的员工猛地刹住脚步,惊愕地张着嘴,忘了打招呼。电梯里原本低声交谈的几位中层,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总裁胸前那个眨巴着大眼睛、啃着自己小拳头的“小挂件”身上。
陆远舟面色如常,只是微微颔首回应着迟来的、带着明显惊诧的问候。他胸前的小太阳——陆昕,显然对成为视线焦点毫无所觉,甚至觉得这亮堂的大厅、光滑的地板和周围高高低低的大人们很有趣,小嘴里发出“哦、哦”的好奇音节,小脚丫在背带里快活地蹬了蹬。
走进总裁办公室,助理己经高效地将东西备齐。角落靠窗的位置,放着一个崭新的婴儿提篮式安全座椅,旁边是一个小巧便携的婴儿餐椅。宽大的办公桌一角,整齐地码放着奶粉罐、尿不湿、湿巾、几样色彩鲜艳的摇铃和布书,还有一小盒婴儿磨牙饼干。
“陆总,您看还需要什么?”助理竭力保持着专业,但眼神还是忍不住瞟向那个正被爸爸小心翼翼从背带里“卸”下来的小人儿。
“很好,谢谢。”陆远舟将陆昕小心地放进提篮座椅里,调整好安全带。小家伙立刻被座椅上挂着的几个彩色小玩偶吸引了,伸出小手去够。
“上午十点跟新加坡的视频会议,下午两点项目组A的决策汇报,三点半法务那边关于S合同的条款需要您最终确认……”助理开始汇报紧凑的日程。
“知道了。”陆远舟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邮件,“会议照常,把资料发给我。另外,”他抬眼看了一眼正努力够玩具的陆昕,“帮我留意下,会议期间如果她闹得厉害……可能需要中断几分钟。”
助理了然地点点头,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只有陆远舟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陆昕在提篮座椅里玩了一会儿玩具,新鲜劲儿过去,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小身体,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抗议,小手指向爸爸的方向。
陆远舟立刻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走过去,将她抱出来,放在铺了柔软毯子的地毯上,把几本硬纸板书和摇铃推到她面前:“昕昕乖,自己玩一会儿,爸爸忙完就陪你。”
小家伙被色彩鲜艳的书吸引了注意力,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一本,煞有介事地“翻”起来(主要是拍打和啃咬书角)。陆远舟松了口气,回到电脑前,迅速沉浸到繁杂的工作中。
然而,总裁办公室的宁静注定是短暂的。十点钟,视频会议准时开始。屏幕上出现了新加坡团队严肃的面孔,项目汇报刚进行到关键数据部分。
“根据第三季度的市场预测模型显示,如果我们采用方案B,边际收益有望提升……” 新加坡方负责人正说着。
“爸——爸!噗噗——!” 一声清脆响亮、带着兴奋的小奶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会议的专业氛围。
陆远舟心头一跳,视线瞬间从屏幕移开。只见地毯上的陆昕不知何时己经丢开了书,正手脚并用地朝着他宽大的办公椅爬了过来!小家伙爬得飞快,目标明确,小脸上满是“抓到爸爸了”的得意笑容,嘴里还欢快地喷着口水泡泡。
屏幕那头的新加坡团队显然也听到了这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唤,汇报声戛然而止,几张严肃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力克制的、古怪的表情,有人甚至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陆远舟反应极快,对着麦克风沉稳地说了一句:“抱歉,Pause for a moment (暂停一下)。” 然后迅速按下了静音键。
他立刻起身,几步跨过去,一把捞起己经爬到椅子腿边、正准备啃椅脚的“小探险家”。陆昕被爸爸抱起来,开心地咯咯首笑,小手胡乱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打断了多么重要的跨国会议。
陆远舟抱着她,快步走到办公室角落那个便携婴儿餐椅旁,把她放进去,扣好安全带,又迅速塞给她一个磨牙饼干和那个她最喜欢的、会沙沙响的布书。“昕昕乖,坐好,吃饼干,看书书。”
小家伙被安全带“困”住,又被饼干和书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地啃饼干,小口水混着饼干屑沾了一下巴。
陆远舟这才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被女儿抓皱的衬衫,快步回到座位,解除了静音,对着屏幕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歉意的职业微笑:“非常抱歉,一点小意外。我们继续,方案B的边际收益具体数据是多少?”
视频那头,新加坡团队的成员们显然还在努力消化刚才那一幕带来的冲击,表情管理尚未完全恢复,但专业素养让他们很快接上了话题。只是会议的氛围,似乎微妙地松弛了一点点。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陆远舟高超时间管理和一心多用能力的极限挑战。他一边听着项目组A负责人条理清晰的汇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记录着要点;一边眼观六路,时刻留意着角落里的动静。
陆昕在餐椅上安静了十几分钟,饼干吃完,书也翻(啃)腻了。她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小手拍打着餐盘,发出“啪啪”的响声,嘴里哼哼唧唧。
陆远舟不动声色,在负责人停顿换气的间隙,迅速拿起桌角的摇铃,精准地朝女儿的方向晃了晃。清脆的铃声立刻吸引了陆昕的注意力,她好奇地看过来,暂时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摇铃的吸引力减弱。小家伙开始尝试“越狱”,小身体使劲往下拱,试图从安全带里滑出来。陆远舟一边听着汇报,一边迅速起身,走过去把她抱出来,放到地毯上,又塞给她一个会发光的音乐玩具。音乐声响起,闪烁的彩光再次俘获了小人儿的心。
项目组A的负责人汇报完毕,紧张地等待老板的指示。陆远舟的目光扫过报告,思维清晰,条理分明地指出了几个关键问题和需要补充的数据,指令下达得干脆利落。负责人一边飞快记录,一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正随着音乐节奏挥舞小手、自得其乐的小小身影,内心受到的震撼难以言表。
下午的法务会议相对顺利。陆昕大概是玩累了,被爸爸抱在怀里,小脑袋枕着他结实的臂弯,手里还攥着他的领带一角,听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法律条款,竟然慢慢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小脑袋,最后彻底睡了过去,小嘴微微张着,发出极细微的鼾声。整个会议期间,办公室里只有法务总监清晰的讲解声和陆远舟偶尔低沉的询问,以及……某个小人儿香甜的、规律的呼吸声。
当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总裁办公室时,陆远舟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份紧急邮件。他靠在宽大的椅背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低头看向怀里,陆昕不知何时醒了,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腿上,小手里抓着爸爸的一支钢笔,好奇地研究着笔帽上的金属logo,小嘴巴里还在无意识地咿咿呀呀,口水亮晶晶地沾在笔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