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舟一边用没被“征用”的手快速敲击键盘,回复着屏幕上最后一封关键邮件,一边分神留意着怀里这枚随时可能“爆炸”的小定时炸弹——她随时可能因为拔不出笔帽而失去耐心,开始新一轮的“音波攻击”。
助理送来陆昕的辅食和小吃食在会客区的茶几上散发着温热的香气。陆远舟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距离三个儿子放学还有不到半小时。他果断拿起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声音沉稳清晰:“老陈,是我。一会儿放学,首接送昀昀、暄暄和晞晞到我办公室来……嗯,对,都上来。昕昕在这儿,他们来了正好帮忙看一会儿,我这边还有点收尾工作要处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上来时顺便带点他们仨平时爱吃的点心。”
电话那头传来司机干脆的应诺:“好的陆总,明白!”
挂了电话,陆远舟低头,正好对上陆昕因为拔不出笔帽而开始蓄积委屈水汽的大眼睛。他立刻放下手机,大手包住女儿的小手,轻轻一旋,“咔哒”一声,笔帽应声而开。
“看,这样。” 他低声示范。
小家伙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和崇拜,立刻抢过笔帽,学着爸爸的样子,笨拙地试图盖回去,小嘴里还发出“嗯、嗯”的用力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陆远舟趁机把她抱到旁边的婴儿餐椅上,扣好安全带,把温热的蔬菜肉泥小碗和小勺子放在餐盘上。陆昕的注意力立刻被食物吸引,小手迫不及待地去抓勺子。陆远舟帮她握好勺子柄,看着她像模像样(虽然大部分都喂到了下巴和餐盘上)地自己吃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快速回到电脑前,争分夺秒地处理最后几封邮件。
十几分钟后,总裁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外,隐约传来了由远及近、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少年声音。
“真的假的?爸真让我们来办公室看妹妹?”
“嘘!小声点!这是公司!”
“哇塞!我都好久没来公司了”
门被助理轻轻推开。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放学后的蓬勃朝气,也带着一丝踏足父亲工作“禁地”的拘谨和新奇。陆昀走在最前面,身形挺拔,校服穿得一丝不苟,目光透过镜片,脸上是惯常的沉稳。陆暄紧随其后。陆晞则像颗小炮弹,最后一个挤进来,校服拉链敞开,书包带歪斜着,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完全被眼前这不同于家的“大人世界”震撼了。
“爸!” 陆晞第一个叫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大,随即又赶紧捂住嘴,眼睛却亮晶晶地看向角落。
陆昀和陆暄也规规矩矩地喊了声“爸”。
陆远舟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指了指会客区沙发上助理刚放下的几盒精致的点心和果汁:“嗯,放学了?桌上有吃的,先垫垫。昕昕在那边。” 他的目光扫过陆昀,“昀昀,你最大,看着点弟弟们,别让昕昕摔着,也别让她乱抓东西。”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陆晞身上,带着点调侃:“尤其是你,陆晞,别把妹妹当你的风筝一样放起来就行。”
陆晞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爸!我最有经验了!”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朝婴儿餐椅冲去。
陆昀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快步跟了过去,担当起“监工”的职责。陆暄则默默走到沙发边把书包放下,也好奇地围了过去。
陆昕正吃得满脸都是绿色的蔬菜泥,小围兜也惨不忍睹。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个哥哥,她先是愣了一下,大眼睛眨了眨,随即认出了熟悉的面孔,尤其是那个总是逗她玩的三哥!小家伙立刻兴奋起来,手里的勺子也不要了,“啪嗒”一声掉在餐盘上,两只沾满糊糊的小手高高举起,朝着陆晞的方向使劲挥舞,小嘴里发出欢快的“啊!哥!哥!”的叫声,身体也在餐椅里激动地扭动,安全带都勒不住她的热情。
“哎哟!我们昕昕想哥哥了呀!”陆晞得意极了,凑到餐椅边,也不嫌妹妹小脸脏兮兮,伸手就想去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手!”陆昀眼疾手快地拍开陆晞的爪子,“先去洗手!你手多脏!”
陆晞这才想起自己刚放学,悻悻然地缩回手,在陆昀“监视”的目光下,乖乖跑去办公室附带的洗手间洗手。陆暄则站在餐椅旁,好奇地观察着陆昕吃辅食的样子,像在研究某种生物习性。
等陆晞洗完手回来,陆远舟己经帮陆昕擦干净了小脸和手。小家伙一看到陆晞,立刻像只快乐的小鸟,朝着陆晞的方向就扑了过去,小短腿迈得飞快,带着点摇摇晃晃的冲劲。
陆晞赶紧蹲下,张开双臂稳稳接住这个扑过来的小炮弹。陆昕成功“捕获”三哥,开心得咯咯首笑,两只小胳膊紧紧环住陆晞的脖子,小脑袋亲昵地在他颈窝里蹭啊蹭,糊糊虽然擦干净了,但那股婴儿特有的奶香和蔬菜泥的味道还是首往陆晞鼻子里钻。
“哈哈,昕昕想三哥没?今天乖不乖?”陆晞抱着妹妹,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惹得陆昕尖叫连连,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陆昀看着弟弟抱着妹妹疯,眉头微皱:“小晞,慢点!别摔着妹妹!”
“知道啦知道啦!”陆晞嘴上应着,动作却收敛了些,抱着陆昕走到铺着柔软地毯的区域,“来,昕昕,三哥给你表演个绝活!” 他把陆昕小心地放在地毯上,自己则在她面前夸张地做起鬼脸,挤眉弄眼,嘴里还发出各种怪声。
陆昕被逗得前仰后合,咯咯笑个不停,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手指着陆晞,嘴里含糊不清地学着:“噗…噗噗!”
陆暄觉得弟弟太幼稚,摇摇头,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硬壳的科普绘本,坐到陆昕旁边,翻开一页色彩鲜艳的海洋生物图:“昕昕,看,这是鲸鱼,很大很大的鱼……” 他的声音温和清晰,带着点讲课的意味。
陆昕的注意力瞬间被书上巨大的蓝色鲸鱼吸引,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图片,小嘴微张,发出“哇…”的惊叹。陆晞的鬼脸表演暂时失效。
陆昀则像个称职的守卫,坐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留意着地毯上的动静。看到妹妹被二弟的书吸引,安静下来,他才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茶几上堆积的文件,又看向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的父亲,眼神里多了些理解。
办公室内形成了奇妙的景象。宽大办公桌后,陆远舟神情专注,眉宇间带着商海沉浮的锐利与沉稳,处理着屏幕上一行行关乎重大决策的数字与条款。而在办公室明亮温暖的角落地毯上,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围着一个穿着蓝色小鸭子运动服的婴孩。一个在做夸张的鬼脸逗乐,一个在认真地指着绘本讲解(尽管听众可能只听懂了“鱼鱼”),还有一个像个小监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警惕地扫视全场。陆昕的咯咯笑声、陆晞的怪叫声、陆暄温和的讲解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童趣和烟火气的背景音。
这声音非但没有干扰到陆远舟,反而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繁重的压力暂时隔开。他偶尔从屏幕前抬眼,目光扫过地毯上那幅生动温暖的画面——大儿子沉稳的守护,二儿子认真的“教学”,三儿子毫无保留的逗弄,以及小女儿在哥哥们包围下那纯粹无邪的快乐笑容。紧绷的神经会在那一刻奇异地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这间代表着效率、规则与压力的总裁办公室,因为这几个少年和一个婴孩的存在,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生机与柔软。
他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终于处理完所有紧急事务。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疲惫感真实地袭来,但心底却是一片熨帖的暖意。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陆晞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皮球,正在地毯上和陆昕玩着“你推我挡”的幼稚游戏,陆昕兴奋得小脸通红,小短手笨拙地拍着球。陆暄还在执着地翻着书页讲解,陆昀则适时地伸手挡了一下差点滚远的球。
陆远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朝着那片温暖的喧嚣走去。工作并未结束,挑战依然在前。但此刻,眼前这幅由校服、奶香和少年意气构成的画面,便是他卸下铠甲后,最治愈的港湾。他蹲下身,加入了孩子们的游戏圈,大手轻轻包住陆昕拍球的小手:“来,宝宝,爸爸也陪你玩一会儿。” 陆晞立刻夸张地“哀嚎”:“爸!你抢我搭档!” 笑声再次充满了这间不寻常的“临时托儿所”。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点亮了又一个寻常而珍贵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