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记忆迷宫
特勤组的战术靴碾过拳馆废墟的碎玻璃时,王涛后颈的刺青还在渗血。
他蜷缩在断墙下,左手死死攥着半块碎玻璃,右手小臂上"星河07"西个字刚刻到"7"的弯钩,血珠顺着腕骨滴进砖缝,在积灰的地面洇出暗红的星芒。
"王涛。"陆沉舟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锋。
他西装前襟被海水泡得硬挺,锁骨处还沾着徐医生医疗手环撞出的淤青,却在蹲下时精准扣住王涛颤抖的手腕,指腹压在碎玻璃尖与皮肤之间,"停手。"
王涛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犬般剧烈挣扎。
他后背上未愈合的刺青蹭过墙皮,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他们要抹掉晓雨!
十年前的监控、实验记录、所有能证明她存在的东西——"
"我们找到徐医生了。"陆沉舟加重力道,指节因用力泛白。
货轮逃生时灌进耳朵的咸涩海水还在嗡嗡作响,可此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他在货轮底舱说,有个名字必须告诉你:林晓雨。"
"晓雨!"王涛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碎玻璃"当啷"掉在地上。
他像被抽走脊椎的木偶般,又在下一秒疯了似的撞向铁门——那是特勤组刚炸开的救援通道,金属门框被撞得哐哐作响,"她还在做实验!
每次注射新药剂前,他们都要我们看晓雨的...视频!"
江遇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这位华尔街归来的操盘手此刻领带歪在颈侧,袖口卷到小臂,却精准地将镇定剂针头扎进王涛后颈。
药剂推进的瞬间,王涛的挣扎突然顿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
"实验体07的特殊性。"江遇白拇指抵着针管,声音比手术灯还冷,"现在说。"
王涛的瞳孔泛起诡异的蓝光,像是数据流在眼底翻涌。
陆沉舟想起货轮爆炸前,徐医生手腕上"救死扶伤"的医疗手环也泛着类似的冷光。
"他们给晓雨注射的是记忆嫁接药剂。"王涛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们这些练习生的自杀倾向...是被植入的'表演记忆'。
就像...就像训练狗摇尾巴时反复放食物的录像。"
陆沉舟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深褐色的条形码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那是他十六岁在地下拳馆打黑拳时留下的,经纪人说"这是你的专属编号"。
此刻他盯着那串数字,喉咙发紧:"我们身上的编号...是实验体饲养员的标记?"
医疗舱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陆沉舟和江遇白同时转头。
隔着强化玻璃,徐医生正攥着喉管处的呼吸接口挣扎,黑色黏液顺着接口缝隙渗出,在病号服上洇开大片污渍。
他的眼球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陆沉舟的方向,嘴唇开合的口型分明在说"过来"。
"他醒了。"江遇白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调出医疗舱监控画面——徐医生的生命体征曲线正以诡异的频率波动,"但数据显示他的器官正在纤维化,撑不过十分钟。"
陆沉舟冲进医疗舱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
他握住徐医生冰凉的手,那只手背上布满针孔,像被虫蛀的朽木:"当年我们签对赌协议时,以为自己是操控者..."
"其实也是0号实验体。"徐医生的声音带着气泡音,黑色黏液从嘴角溢出,"你们的记忆被分成了三层。
最底层...藏着对赌的真相。"他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尖几乎要贴上陆沉舟的太阳穴,"当你们为争夺艺人、地皮、发行渠道对赌时...是在给药剂提供...情绪样本。
恐惧、贪婪、胜负欲...都是催化剂。"
"砰!"
天花板的吊灯突然剧烈摇晃。
江遇白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手机屏幕映得他面色发青:"陈建国的无人机群封锁了医院上空,热成像显示有三十人正在突破一楼安保。"他瞥向徐医生,又迅速移开视线,"特勤组的人被缠住了,最多还能拖三分钟。"
陆沉舟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注意到徐医生的手指正缓缓垂落,喉管接口的黏液颜色越来越深,像要渗出血来。
而王涛不知何时站在舱门口,小臂上的"星河07"还在渗血,瞳孔里的蓝光却淡了些。
"拿着这个。"江遇白突然扯开自己的袖扣,金属外壳裂开,露出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他抓住王涛的后颈,将芯片塞进对方紧咬的牙齿间,"吞下去。
等我们解决完'饲养员',再来取里面的实验记录。"
王涛没有反抗。
他望着陆沉舟锁骨处的条形码,又低头看向自己小臂上的血字,突然轻声说:"十年前雪夜,晓雨给过我一盒巧克力。
包装纸里层...写着'星河07永远不会冷'。"
陆沉舟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货轮逃生时,徐医生的医疗手环撞在自己锁骨上的疼,想起江遇白说李娜签过监控销毁同意书时,那种记忆被揉皱的模糊感。
此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被橡皮擦轻轻擦过的铅笔字。
而王涛小臂上的伤口,正沿着那些变淡的纹路延伸,仿佛两片被撕成两半的拼图,正在寻找彼此的缺口。
"走。"江遇白拽住陆沉舟的手腕,"地下二层有备用电梯,陈建国的人还没堵到那里。"
陆沉舟被拽着往走廊跑时,余光瞥见医疗舱的仪器屏幕突然黑屏。
徐医生的手垂落在病床上,指尖还保持着指向他太阳穴的姿势。
而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识下,有扇写着"禁止入内"的铁门,门缝里渗出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像极了十年前冬夜,练习生宿舍地下室传来的,那些被消音棉包裹的,仪器运转的嗡鸣。
他的脚步顿了顿。
江遇白回头,看见陆沉舟盯着那扇铁门,喉结动了动:"里面是..."
"十年前的实验室。"陆沉舟听见自己说。
记忆的黑雾突然退去一截,他想起十六岁那年雪夜,自己跟着经纪人穿过这条走廊,推开的那扇门后,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举着针管,对蜷缩在玻璃罐里的女孩说:"晓雨,看看谁来当你的新饲养员了?"
警报声中,江遇白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沉舟?"
陆沉舟松开江遇白的手。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车钥匙——那是刚才从货轮逃生时,被海水泡得发皱的车钥匙。
此刻他捏着钥匙走向铁门,金属齿尖刮过门缝的声响,像极了王涛用碎玻璃刻字时,血珠滴落的节奏。
"等我。"他说。
铁门后的电流声突然变响。
江遇白望着他的背影,看见陆沉舟抬起脚,鞋尖对准门锁的位置。
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拉成长长的影子,将"禁止入内"的标识遮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金属撞击声震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