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踩着满地月光回到堂屋时,李叔照旧蜷在炕头,黄铜烟锅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升腾的烟圈裹着旱烟特有的辛辣味,将屋内气氛熏得愈发凝滞。
"不是说咳嗽犯了?"黑子的影子斜斜投在斑驳土墙上,他望着李婶慌乱绞着衣角的手,突然注意到她鬓角新添的白发——上个月帮他缝补棉袄时,那发丝还泛着柔和的棕褐色。黑子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李婶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这不...刚要喊大夫就好了!"她踉跄着去添茶,却把茶叶罐碰得叮当响,"都怪我这记性,老糊涂喽。"滚烫的茶水溢出杯沿,李婶都浑然不知。
黑子盯着李叔吞云吐雾的平静模样,喉结动了动。记忆突然闪回到自己得救的那个夜晚。
"那我先歇着了。"他后退半步,粗布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转身时,余光瞥见李叔的烟锅停在半空,李婶正用眼神拼命示意丈夫别说话。这个细微的互动像根刺,扎进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她们为什么怕自己接触陈乃心呢?这是黑子第一次对老两口产生了质疑!
偏房的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黑子盯着被月光切割成菱形的窗棂,往事如破碎的镜面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三天前那个暴雨夜,他浑身是血地倒在他们家门口,是李叔背着他走了三里山路;可昨夜心心握着他手腕追问"你左肩的旧伤怎么回事"时,李婶突然就出现了,难道都是巧合吗。
记忆深处,女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办公室里真皮沙发的触感,还有那句带着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和我对着干?”这些碎片每次试图拼凑完整,就化作钢针首刺太阳穴。黑子头疼欲裂,黑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隔壁传来李叔压抑的咳嗽,这次是真的。黑子猛地坐起,却听见李婶用气声说:"赶紧睡吧!”黑子想起老两口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昏迷的那几天,是李婶像母亲一样守候在他身边,“母亲?”黑子突然闪现出母亲,他隐隐的想起来,有一位慈善的妈妈拽着他的手说“一定找个善良爱你的女孩子!”黑子突然在回忆中流出了莫名的眼泪。他的母亲又在哪里呢?他想不起来了。他现在只把李婶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而此刻二十里外的乡镇办公室,心心正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照亮她眼下的青黑,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标注,唯独关于黑子的那页,被红笔反复划了又改。心心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想法“要不要去找司沉舟问个明白,到底俊哥去哪了?可是这样的举动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窗外,晨雾正悄然漫过田间小路,将昨夜的秘密悉数笼罩。黑子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昏昏睡去,梦里有个柔弱而皮肤白皙的女孩子向他伸手,一首喊着救救我,救救我!而身后李婶追着他,让他赶紧跑,千万别停下,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