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墙上映出晃动的光晕,黑子垂眸望着自己那些结痂的疤痕在昏黄里泛着淡红。李婶将搪瓷缸推到他手边,滚烫的麦茶腾起白雾,裹着旱烟呛人的气息,将狭小的堂屋氤氲成朦胧的茧。
"我娘走得早。"黑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后来在A城司沉舟做到总经理位置,可谁能想到..."他突然苦笑,像是回忆一件尘封许久的往事"就因为和一个女孩的事,跟老总撕破了脸。司总同意我远走高飞,我正要回去和她说好消息。那天暴雨倾盆,突然一辆卡车将我的车子撞翻,我满脑子都是她的脸。"
李叔的旱烟袋在青石砖上磕出闷响,火星溅落又熄灭,像极了黑子破碎的前程。李婶的眼眶瞬间红透,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覆上他冰凉的手背。这个总在田间帮她插秧的年轻人,原来藏着这般惊心动魄的过往。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李婶突然抓住黑子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迸出锐利的光。黑子浑身一震,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老两口对视一眼,同时读懂了沉默里的血色——他们救下的,是从生死局里逃出来的困兽。
"苦命的孩子!"李婶突然将黑子搂进怀里,带着灶台烟火气的体温瞬间裹住他。李叔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烟袋锅里新添的烟丝燃起噼啪声:"别怕,这山沟沟虽穷,总能藏住个人。要嫌闷,就娶了香秀,热热闹闹过日子。"
黑子的身子猛然绷紧。当"陈乃心"三个字从他齿间挤出时,堂屋陷入死寂。李婶手中的茶杯"当啷"坠地,瓷片迸溅的脆响里,她终于明白那些深夜的辗转反侧,那些欣欣望向黑子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李婶,我娶香秀。"黑子突然后退两步,挺首脊背,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在他脸上刻下冷硬的棱线,"您救了我命,我这条命往后就绑在这村子里。"
李婶抹了把脸,破涕为笑地捶他肩膀:"好!就叫黑子,一辈子都是咱的黑子!"墙角的老座钟突然敲响,十二声钝响惊飞了梁上的燕子。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将这个塞满秘密的夜晚,连同几个人各怀心事的叹息,一并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而村大队的灯也是一夜亮着,心心担心小李回了城里,把黑子的事情传出去。如果让司沉舟知道阿俊在这里,那么他去世的消息不就不攻自破了?回去阿俊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心心无心睡眠。而小李,娇滴滴的样子令人作呕,最可怕的事情是她回了村子里就开始给城里的同事打电话,一边抱怨着村子里的生活环境,又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而她最好的同事就是当时替俊哥约心心出去的那个。心心的担心更加沉重了!这可怎么办?
黑子虽然躺下了,但是也一夜都没有合眼,他知道一个男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一个钉子,他这辈子是注定不能和心心有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