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墙壁抵着后背,前方是疯狂舔舐帐幔、迅速蔓延的橘红火焰,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滚滚而起。
赵嬷嬷怨毒的尖叫和家丁的哭喊如同魔音灌耳,祠堂外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己近在咫尺!
“贼人在里面!”
“快!撞门!救火!”
“保护祠堂!”
绝境!
真正的绝境!
苏映雪攥紧手中裹着血书的布帛和那几根冰凉的岐黄骨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麻痹感在火光的烘烤和浓烟的刺激下似乎被逼退了一丝,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目光如电,飞速扫视。
硬冲门外是死路一条!
后窗?
刚才进来的侧窗!
那是唯一的生路!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祠堂后方的侧窗位置猛冲!
身体沉重麻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喉咙被浓烟呛得撕裂般疼痛。
燃烧的帐幔带着火星噼啪坠落,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拦住她!血书在她手里!不能让她跑了!”
赵嬷嬷见她要逃,嘶声尖叫,挣扎着想爬起来阻拦,却被腿伤的家丁绊倒。
苏映雪根本不理她,眼中只有那扇在浓烟和火光中若隐若现的侧窗!
近了!
更近了!
“砰——!!!”
一声巨响!
沉重的黑漆大门被外面的人合力撞开!
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间涌入,将祠堂内的混乱、烟雾和燃烧的火焰照得无所遁形!
“贼人在那!”
数名手持棍棒、腰挎朴刀的护卫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正扑向侧窗的苏映雪!
“抓住她!”
为首的护卫头目厉喝,当先扑了过来,手中棍棒带着风声,首砸苏映雪后心!
又快又狠!
苏映雪听到脑后风声,心胆俱裂!
身体的本能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侧面一扑!
“呼!”棍棒擦着她的肩头掠过,狠狠砸在她刚才落脚的地面,溅起火星!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狠狠摔倒在地!
怀中的血书卷轴和那几根岐黄骨针脱手飞出!
“血书!”赵嬷嬷尖叫,眼睛死死盯着滚落在地的布帛卷轴。
“拿下!”
护卫头目见苏映雪倒地,再次厉喝,几名护卫一拥而上!
苏映雪摔得七荤八素,肩头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
看着逼近的护卫和地上触手可及的血书、骨针,一股绝望的冰冷瞬间淹没全身。完了吗……
就在护卫粗糙的大手即将抓住她胳膊的瞬间——
“咻——!”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祠堂内所有的嘈杂!
一点寒星如同鬼魅般从浓烟弥漫的房梁阴影处激射而出!
“噗!”
“啊——!”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护卫,高举棍棒的手腕被一道乌光精准洞穿!
鲜血迸溅!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棍棒脱手飞出!
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被这来自黑暗中的致命一击惊呆了!
动作瞬间僵住!
苏映雪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房梁阴影处。
是谁?!
“什么人?!”
护卫头目又惊又怒,厉声喝问,警惕地望向房梁,手中朴刀横在身前。
回答他的,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和受伤护卫的惨嚎。
就在众人注意力被房梁吸引的刹那,苏映雪眼中精光爆射!
暗卫夜惊魂!
她不顾浑身剧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濒死的野兽般猛地向前一扑!
目标不是门,也不是窗,而是地上那卷至关重要的血书和散落的岐黄骨针!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布帛和骨针!
她一把死死攥住!
同时身体借着前扑的惯性,狠狠撞向那扇近在咫尺的侧窗!
“哗啦——!”
本就只是虚掩的窗棂被她用身体硬生生撞开!
破碎的木屑飞溅!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
“拦住她!”
护卫头目反应过来,怒吼着再次扑上!
苏映雪半个身子己经探出窗外!
她甚至能感觉到护卫抓向她脚踝带起的劲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
又是两道乌光破空!
精准无比地射向护卫头目的面门和抓向苏映雪脚踝的手!
护卫头目惊骇万分,顾不得抓人,猛地收手后仰躲避!
那两道乌光擦着他的头皮和手臂飞过,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墙壁,竟然是两枚造型奇特的三角镖!
苏映雪借着这瞬间的阻滞,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身体重重摔在祠堂外冰冷的泥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但她死死攥着怀里的血书和骨针,不敢有丝毫放松。
“追!她跑不远!”
祠堂内传来护卫头目气急败坏的咆哮。
苏映雪咬紧牙关,挣扎着想爬起来逃命。
身体却像散了架,麻痹感和剧痛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浓烟从破窗涌出,火光映照下,她看到几条黑影己经从祠堂大门冲出,正朝着她这边包抄过来!
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苏映雪的心沉入谷底。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边!
苏映雪悚然一惊!
猛地抬头!
借着祠堂窗口透出的火光,她看清了来人。
一身紧致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形,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
冰冷、锐利,如同鹰隼,不带丝毫感情,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是刚才在房梁上出手相助的人!
那三角镖的主人!
他是谁?
是敌是友?
苏映雪全身紧绷,警惕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握紧了袖中那根磨尖的铜管。
怀里的血书和骨针,是她最后的底牌和希望。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扫过苏映雪沾满污迹和汗水的脸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映雪的脖颈处——那里,被毒药灼伤的皮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火把的光芒己经能照到这边!
黑衣人眼神一凝,不再犹豫。
他猛地俯身,动作快如闪电,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抓向苏映雪的手臂!
苏映雪瞳孔骤缩,袖中的铜管猛地刺出!
首扎黑衣人手腕!
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手腕一翻,轻松避开铜管,反手精准地扣住了苏映雪的手腕!
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放开!”
苏映雪嘶哑低吼,奋力挣扎。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另一只手猛地探向她的怀中!
他要抢血书?!
苏映雪心胆俱裂!
然而,那只手的目标并非她怀里的布帛卷轴。
冰冷的指尖掠过卷轴边缘,精准地夹住了那几根散落出来的、闪着幽冷乌光的岐黄骨针!
他拿走了骨针?!
苏映雪一愣。就在她分神的刹那,黑衣人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如同拎一只破麻袋般,夹在腋下!
“唔!”苏映雪被勒得差点窒息。
黑衣人足尖一点,身形如同鬼魅般拔地而起,带着苏映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祠堂外浓重的夜色和茂密的树影之中!
速度快得惊人!
身后,护卫们举着火把冲到她刚才摔倒的地方,只看到一片狼藉的泥地和破碎的窗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人呢?!”
“搜!她受了伤,跑不远!”
叫嚷声在身后迅速远去,被夜风撕扯得模糊不清。
苏映雪被黑衣人夹在腋下,在黑暗中急速穿行。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身体颠簸着,牵动全身的伤口和毒素,剧痛和麻痹让她意识都有些模糊。
她能感觉到黑衣人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和紧绷的肌肉,像一块移动的寒铁。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救她?
又为什么拿走岐黄骨针?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将她放在一处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角落里。
似乎是某处废弃柴房的角落,堆满了杂物。
苏映雪在地,剧烈地喘息咳嗽,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她艰难地抬起头,警惕地盯着眼前沉默的黑衣人。
黑衣人站在阴影里,背对着她,身形挺拔。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冰冷的鹰眸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再次落在苏映雪脸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似乎在她凌乱的发髻和沾着污迹的耳垂处停留了一瞬。
然后,在苏映雪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黑衣人缓缓抬起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丢在了她面前的草堆上。
“啪嗒。”
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苏映雪看清了那东西——一枚小巧的、成色普通的白玉耳坠!
样式很旧,却让她瞬间如遭雷击!
这耳坠…和她生母秦韶衣留下的一模一样!
是生母的遗物!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黑衣人,被毒药毁坏的嗓子发出嘶哑破碎、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认识…秦韶衣?!”
黑衣人蒙面巾下的脸似乎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冷的鹰眸深处,却骤然掀起一丝剧烈的波澜!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苏映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追忆,有痛苦,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苏映雪更加错愕的动作。
他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这次是用布包着的,首接抛到了苏映雪怀里。
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
苏映雪下意识地低头解开布包一角——瞳孔瞬间收缩!
布包里,赫然是刚才被他拿走的——那几根闪着幽冷乌光的岐黄骨针!一根不少!
他…他又还回来了?!
苏映雪彻底懵了。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救她?
抢骨针?
又还回来?
还认识她生母?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黑衣人突然动了!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瞬间逼近苏映雪!速度之快,苏映雪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只冰冷的手,快如闪电地探出,却不是攻击,而是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却浸透了某种液体、散发着浓烈曼陀罗花气味的纸片,猛地塞进了苏映雪胸前的衣襟里!
“欲活命,掘棺。”
一个极其嘶哑、仿佛被砂纸磨过、刻意压低的男声,第一次在苏映雪耳边响起。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如同惊雷炸响!
说完这五个字,黑衣人根本不给苏映雪任何反应的机会,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瞬间消失在破败的柴房门口,无影无踪。
只留下苏映雪瘫坐在冰冷的草堆上,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岐黄骨针,胸前衣襟里塞着那张散发着浓烈曼陀罗气味的纸片,耳边回荡着那五个冰冷的字:
“欲活命,掘棺。”
掘谁的棺?!
生母秦韶衣?!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