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金针定山河

第2章 药窖里的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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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九转金针定山河
作者:
九尺幽兰
本章字数:
7434
更新时间:
2025-07-07

洛水的寒水浸透骨髓,沈心桐趴在摇晃的羊皮筏上,牙齿咯咯打颤。

背上压着的“活阎王”体温低得像块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喂!姓萧的!”她反手拍了拍那人的脸,触手冰凉滑腻,“醒醒!别装死!你还没给我当驴拉磨呢!”

回应她的只有湍急的水声和远处隐约的犬吠。

“师姐…”小道士玄明趴在筏子另一头,哭丧着脸,“这筏子…好像在往下沉啊!”

沈心桐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几个羊皮囊被火箭燎过的地方,正“嘶嘶”地漏着气,浑浊的河水一点点漫过简陋的木架。

“乌鸦嘴!”她没好气地瞪了玄明一眼,手却飞快地在腰间摸索。

几枚金针闪电般刺入漏气的羊皮囊边缘,针尾细小的白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说来也怪,那“嘶嘶”声竟真的弱了下去,下沉之势稍缓。

“暂时堵住了,撑到对岸芦苇荡!”沈心桐抹了把脸上的水,也不知是河水还是冷汗。

废弃药窖。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和潮湿的土腥气,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沈心桐累得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窖壁喘粗气。

旁边地上铺着厚厚干草,那个自称“萧珩”的男人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锁脉散”的霸道远超她预估。

她虽用金针暂时护住其心脉,又以羊肠线缝合了外伤,但深入脏腑的剧毒如附骨之蛆,正一点点蚕食他的生机。

若无“雪山虫草”为引,配出至阳至刚的“破厄汤”拔除寒毒,这家伙最多再撑三天就得去见阎王。

“雪山虫草…契丹祖地神山上的玩意儿…”沈心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玩意儿在中原比凤凰毛还稀罕!”

“师姐…”玄明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小脸皱成一团,“药熬好了…可这位施主…他牙关咬得好紧,撬不开啊!”

沈心桐接过药碗,凑近萧珩。

他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死死拧着,牙关紧咬,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岩石,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凶戾之气。

“撬不开?”沈心桐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捏起一根细长的金针,在萧珩颈侧某个穴位轻轻一刺。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萧珩喉咙里溢出,紧咬的牙关瞬间松开。

沈心桐眼疾手快,一手捏住他鼻子,另一手端起药碗就往里灌。

“唔…咳咳咳!”浓黑苦涩的药汁灌入口腔,昏迷中的萧珩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空洞却锐利如刀,带着野兽般的警惕和杀意!

那只未受伤的右手快如闪电,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钳向沈心桐纤细的脖颈!

“小心!”玄明吓得魂飞魄散。

沈心桐却像是早有预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后仰,同时手中金针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萧珩手腕的神门穴!

“呃啊!”萧珩手臂一阵酸麻,力道顿失。

沈心桐趁机抽身退开,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好气道:“好你个活阎王!救你命还掐我?恩将仇报,狼心狗肺!这药里可是加了老娘珍藏的三十年老山参须!贵得很!”

萧珩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叉腰怒视、浑身还湿漉漉带着泥点的少女,以及旁边吓得发抖的小道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包扎得有些粗糙但异常牢固的伤口,又感受了一内那股微弱却顽强护住心脉的暖流。

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浓重的戒备。

“你是谁?”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为何救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洛阳城郊清风观,沈心桐!”沈心桐拍拍胸脯,又指了指药窖角落堆着的药锄、簸箕,“主业,修仙;副业,治病救人。至于为什么救你?”

她翻了个白眼,“算我倒霉,你砸我药窖里了,还压坏了我辛辛苦苦晒的苍术!这笔账,等你好了慢慢算!”

萧珩沉默,锐利的目光扫过沈心桐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

最终,他低声道:“萧珩。多谢。”声音依旧冷硬,但至少没了杀意。

“谢就不必了。”沈心桐摆摆手,正色道,“锁脉散的毒暂时压住了,但深入脏腑,必须‘雪山虫草’为引,配‘破厄汤’才能拔除。否则,三天后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雪山虫草?”萧珩眉头紧锁,“契丹神山之物…中原罕有。”

“何止罕有,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玄明插嘴,小脸皱巴巴的,“听说只有洛阳黑市里那个手眼通天的巨商赵无咎,手里可能有那么几根压箱底的宝贝,当祖宗供着!那价钱…怕是把咱们清风观卖了都买不起一根须子!”

“赵无咎…”萧珩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沈心桐一咬牙,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老娘就不信弄不到虫草!玄明,你看好这位‘活阎王’,按时灌药!再敢掐人,就给他灌双份黄连水,苦死他!”

她恶狠狠地瞪了萧珩一眼。

萧珩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接下来的两天,沈心桐如同人间蒸发,只有玄明按时端来苦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的药汁。

萧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高烧的呓语中挣扎。

他浑身滚烫,伤口灼痛,仿佛置身炼狱火海。

那些被他强行压在记忆深处的血色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杀…都杀了…一个不留…”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紧身下的干草,指节泛白。

玄明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靠近:“萧…萧施主?该喝药了…”

“滚!”萧珩猛地睁开赤红的双眼,手臂胡乱一挥,带着凌厉的风声!

药碗“哐当”一声被打飞,滚烫的药汁泼了玄明一身。

“啊!”玄明吓得跳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养父…萧痕…”萧珩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刻骨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银鞍契丹首…兄弟们…全死了!都死了!血…好多的血…契丹人…还有…还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孤狼的悲啸,“李从珂!我必杀你!剥皮拆骨!!!”

这充满怨毒和杀意的嘶吼在狭小的药窖里回荡,震得玄明头皮发麻,连窖顶都簌簌落下些灰尘。

“疯了…师姐你快回来吧…这人疯了…”玄明吓得缩在角落,再不敢靠近。

首到后半夜,萧珩的高烧才稍稍退去,陷入一种相对平静的昏睡。

玄明才敢蹑手蹑脚地靠近,清理地上的药渍和狼藉。

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玄明发现萧珩随身携带的那柄样式奇特的匕首,不知何时从腰间滑落出来,掉在干草上。乌黑的刀柄末端,似乎刻着几个扭曲怪异的符号。

玄明好奇地凑近了些,借着微光仔细辨认。

那符号弯弯曲曲,透着一股蛮荒凶戾的气息,赫然是契丹文!

虽然不认识,但那狰狞的笔画组合,隐约勾勒出一个抽象的狼头轮廓。

“狼神庇佑…”玄明喃喃自语,想起萧珩肩胛上那同样狰狞的狼图腾,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不敢再看,连忙用干草将那匕首盖住。

第三天清晨,沈心桐终于回来了。

一身粗布麻衣沾满了尘土和可疑的污渍,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双杏眼却亮得惊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檀木盒。

“师姐!”玄明如同见了救星,扑上来带着哭腔,“你可回来了!那位萧施主他…”

“虫草到手了!”沈心桐打断他,兴奋地扬了扬手中的檀木盒,随即看到玄明狼狈的样子和角落里打翻的药碗痕迹,脸色一沉,“他又发疯了?”

玄明心有余悸地点头,把这两天萧珩高烧呓语、打翻药碗、嘶吼着要杀“李从珂”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尤其着重描述了那柄刻着契丹文“狼神庇佑”的匕首。

“李从珂?”沈心桐眼神微凝。

这个名字她听过,乃是当今皇帝李嗣源的养子,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这人竟与萧珩有如此深仇?

还有那契丹匕首和狼图腾…萧珩的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危险得多。

她走到萧珩身边蹲下。

他还在昏睡,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些。

沈心桐的目光落在他紧抿的薄唇和紧锁的眉头上,又扫过他左肩胛的位置——即使隔着包扎的布条,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狼图腾的狰狞。

她轻轻拿起那柄匕首,指腹着刀柄上冰冷的契丹文。

“真是个麻烦透顶的活阎王…”她低声嘟囔,但眼神却并无多少厌恶,反而带着一丝探究和凝重。

她打开檀木盒,一股清冽奇异的冷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窖内浑浊的药味。

盒内红绸衬底上,静静躺着三根通体莹白、形似僵蚕、顶端却生着酷似草菇的暗褐色子座的奇异药材——正是价比黄金的雪山虫草!

“玄明,准备熬‘破厄汤’!火候给我盯紧了!”沈心桐眼中燃起斗志。

不管这家伙是谁,惹了多大麻烦,既然她沈心桐出手了,就非得从阎王手里把他这条命抢回来不可!

“对了师姐,”玄明一边生火一边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城里传开了,那个带兵围咱们道观的王都尉…死了!”

沈心桐搅拌药罐的手一顿:“死了?怎么死的?”

“死得可惨了!”玄明声音发颤,“说是夜里突然惨叫,全身皮肤下面像有无数虫子钻,血管一根根爆开,七窍流血…仵作验了,说是中了剧毒…好像叫什么…锁脉散!”

哐当!

沈心桐手中的药勺掉进罐子里,溅起滚烫的药汁。

锁脉散?

王都尉中了锁脉散?!

她猛地回头看向昏睡的萧珩,又想起那晚王都尉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射来的火箭。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是谁下的毒?

是灭口?

还是…栽赃?

药窖里,只剩下药罐里“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以及沈心桐骤然变得沉重的心跳声。

窗外透入的微光,将她和萧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斑驳的土墙上,仿佛预示着更深的旋涡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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