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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麦！有人找！"
宿舍楼下，管理员阿姨扯着嗓子喊。林小麦从习题册中抬起头，皱了皱眉。周三下午，谁会来找她？
她小跑下楼，看见村长站在宿舍门口，不停地搓着手。
"叔？"林小麦的心突然悬了起来，"您怎么来了？"
村长脸色凝重："小麦，快收拾东西，你爷爷病倒了。"
林小麦手里的笔掉在地上："严重吗？"
"李大夫说是脑溢血，己经送去县医院了。"村长叹了口气，"你爹让我来接你。"
林小麦双腿发软，扶住墙才没跌倒。爷爷虽然一首有病，但从没严重到要送县医院。
"我...我这就去请假。"
班主任张老师听说是急事，二话没说批了假："需要帮忙就说。"
"谢谢老师。"林小麦声音发抖，"我...我尽快回来。"
县医院的白墙刺得人眼睛疼。消毒水的气味让林小麦打了个喷嚏。村长带着她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间病房前停下。
"在里面。"村长压低声音，"情况不太好。"
林小麦推开门，看见父亲林大山蹲在墙角，双手抱头。母亲赵秀兰站在病床旁，眼睛红肿。病床上，爷爷瘦得几乎认不出来，脸上扣着氧气罩，胸口微弱地起伏。
"爹，娘..."林小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赵秀兰一把抱住她："小麦..."
"大夫怎么说？"林小麦轻声问。
"要动手术。"林大山站起来，声音沙哑，"不然...撑不过这个月。"
"那...那就动啊！"
林大山搓了把脸："手术费...要八千。"
这个数字像一记闷棍砸在林小麦头上。八千！家里全部积蓄加起来也不到一千。
"我...我可以休学打工。"林小麦攥紧衣角，"县城有工厂招女工..."
"胡说！"林大山突然提高嗓门，"你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休什么学！"
"可是钱..."
"钱的事我想办法。"林大山打断她，"你去陪爷爷说说话，他一首在念叨你。"
林小麦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爷爷的手。那只曾经有力的大手现在像枯树枝一样脆弱。
"爷爷，我来了。"她凑到爷爷耳边说。
爷爷的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一条缝："小...麦..."
"嗯，是我。"林小麦强忍泪水，"您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带您去看大学呢。"
爷爷的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又痛苦地皱起："钱...别浪费..."
"不浪费！"林小麦握紧他的手，"您一定要好起来。"
爷爷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病房外，林大山和村长正在低声交谈。
"大山，实在不行，把牛卖了吧。"村长说。
"卖了牛，明年拿什么耕地？"林大山的声音充满疲惫。
"可老林叔的病..."
"我再想想办法..."
林小麦走出病房："爹，我回趟村里。"
"回去干啥？"
"找张婶...还有李大爷...他们也许能借点钱。"
林大山摇摇头："各家都不宽裕..."
"总得试试！"林小麦固执地说。
村长拍拍她的肩："我跟你一起回去。"
回村的路上，林小麦一首望着窗外。秋收刚过，田里只剩下短短的稻茬。往年这时候，爷爷总会带着她去捡落穗。现在，那些金黄的稻穗再也没人捡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在闲聊。看到村长的摩托车，他们纷纷围上来。
"老林头咋样了？"
"要多少钱？"
"我们能帮上啥忙不？"
林小麦跳下车，声音哽咽："爷爷需要动手术...要八千..."
人群安静了一瞬。
"我家有头羊，明天牵去卖了。"李大爷第一个开口。
张婶掏出一个手绢包："这是给石头攒的媳妇本，先拿去用。"
"我家还有点余钱..."
"我明天去镇上把粮食卖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林小麦的眼泪终于决堤，她跪在泥地上："谢谢...谢谢大家..."
"起来！"村长一把拉起她，"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啥！"
当晚，村委会的灯亮到深夜。村长挨家挨户登记捐款数额，李会计负责记账。林小麦坐在角落，看着那本账册上的数字一点点增加：三百、五百、一千...
"还差多少？"她小声问。
李会计推了推老花镜："三千二。"
林大山蹲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赵秀兰匆匆赶来，把一个布包塞给村长："村长，给。"
村长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堆零钱和...一对银镯子。
"秀兰！这不是你的嫁妆吗？"张婶惊呼。
赵秀兰别过脸："救人要紧。"
林小麦扑进母亲怀里："娘！"
赵秀兰轻拍她的背："傻丫头，镯子哪有你爷爷重要，哪有你的前途重要。"
第二天一早，村长带着凑齐的八千块钱，和林小麦一起返回县医院。
"叔，这些钱...我以后一定还。"林小麦紧攥着装钱的布袋。
村长摆摆手："先救命，别的以后再说。"
手术很顺利。爷爷被推出手术室时，脸色己经好了许多。医生说要观察一周，如果没有感染就能出院。
"钱...花了多少？"爷爷虚弱地问。
"您别操心这个。"林大山给他掖了掖被角。
"我这把老骨头...值得花这么多钱吗？"爷爷的声音颤抖。
林大山握住父亲的手："爹，您活着，小麦才有奔头。"
林小麦站在一旁，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村民们凑钱时的样子，想起母亲卖掉银镯子时的决绝，想起父亲说"你的前途最重要"时的神情...
"爹，"她突然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让村里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林大山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先顾好你自己。"
爷爷出院那天，全村人都来帮忙。李大爷赶着牛车来接，张婶准备了软和的被褥铺在车上。连一向吝啬的王叔都拎来一篮子鸡蛋。
"老林头，你可算回来了！"李大爷帮着把爷爷扶上车，"没你在，打牌都少个对手！"
爷爷难得地笑了："等我好了，杀你个片甲不留！"
林小麦走在牛车旁，看着熟悉的村庄一点点靠近。村口的老槐树，门前的晒谷场，还有她的小学母校...这一切突然变得那么珍贵。
"小麦，"村长叫住她，"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叔？"
"村里几个娃子...想请你周末给他们补补课。"村长搓着手，"知道你学习忙，但..."
"我愿意！"林小麦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每周六下午回来，可以教到晚上。"
村长眼睛一亮："真的？不耽误你学习？"
"不耽误。"林小麦笑了，"没有大家帮忙，爷爷也好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回到家，林小麦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几本新书。是张婶的儿子张石头放的——虽然智力有障碍，但他记得林小麦喜欢读书。
"给...小麦..."张石头憨厚地笑着，"书...好看..."
林小麦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我们都为你骄傲。——全村人"
她把纸条和周春梅的字条贴在一起，放在日记本的第一页。窗外，夕阳把村庄染成金色。林小麦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她不仅要为自己学习，还要为爷爷，为父母，为周春梅，为全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