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沈宅巨大的落地窗,沈汀云端坐在餐厅长桌旁,面前摆放着精致的早餐。
现磨的咖啡、法式吐司配莓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
但她握着银勺的手却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对面慢条斯理剥鸡蛋的沈鹤身上。
“哥,我下午想和苏芮去看画展。”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苏芮是她回国后联系上的旧友。
沈鹤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眼底却依然带着惯常的审视:“哪个画展?在哪里?”
“在城西的当代艺术中心,苏芮说新展很有意思。”
沈汀云放下勺子,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我己经查过路线了,不远,坐地铁就能到。”
“地铁?”
沈鹤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将剥好的鸡蛋放在沈汀云的碗里,用餐巾擦了擦指尖。
“汀云,我之前说过,你刚回国,对这边的环境不熟,外面人多手杂,不安全。”
“哥,不是小孩子了。”
沈汀云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在国外的时候,我也经常一个人出门,医生说我的身体早就没问题了。”
“国外是国外,这里是霖城。”
沈鹤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沈家树大招风,你又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风险。下午我让张叔送你去,全程跟着,看完首接回家。”
“我不想每次出门都像被监视一样!”
沈汀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餐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张叔、李叔,还有那些穿黑衣服的保镖,他们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是你养的金丝雀吗?”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阳光,却染上了一层倔强的薄雾。
在国外疗养院的十多年,她虽被保护得严密,却也拥有相对的自由,能在花园里写生,能和护士去附近的小镇散步。
可回国后,沈鹤用“保护”织成的网,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沈鹤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坚冰似乎裂开一丝缝隙。
他沉默了几秒,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想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垂眸,声音低沉而沙哑:“汀云,听话。外面太危险了,只有在我身边,或者在沈宅,我才能放心。”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安全感,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用自己的方式圈护着唯一的珍宝。
沈汀云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这种好,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昨晚整理旧物时,看到的那本童年日记,里面画着一个牵着风筝的小女孩,旁边写着“想去很远的地方”。
“我只是想去看画展,和朋友吃个饭,像个普通人一样。”
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哥,你能不能……别把我管得那么严?”
沈鹤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被沈家收养,缩在角落时,是这个小小的、还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捧着一颗糖走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吃糖,不苦了。”
从那时起,她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存在。
当年她意外早产导致身体虚弱,在国外一待就是十几年,每一次收到疗养院的病情报告,他都觉得心脏被攥紧。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他怎么可能再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汀云,再给我一点时间。”
沈鹤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软化,“等我把一些事情处理好,会让你有更多空间。但现在,听我的,好吗?”
他的眼神里有恳求,也有不容拒绝的强势。
沈汀云看着他眼底淡淡的红血丝,知道他昨晚又熬夜处理公务,心中的怨气渐渐泄了下去,只剩下无奈。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坐下,却没什么胃口再吃东西。
——
僵持的气氛持续到上午。
沈鹤换好西装,准备去公司开一个重要的董事会。他站在玄关处,看着坐在沙发上翻画册的沈汀云,她侧着脸,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下,神情有些落寞。
“汀云,”沈鹤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下午的董事会可能要开很久,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
沈汀云抬眸看他,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
“如果想去公司看看,也可以。”
沈鹤顿了顿,补充道,“但必须待在我的办公室,不能乱跑,其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汀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可以吗?”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语气里带着雀跃。
看着她重燃光彩的样子,沈鹤紧绷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嗯。换件衣服,十分钟后出发。”
十分钟后,沈汀云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件米色针织开衫,跟着沈鹤走出了沈宅。
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地驶入车流,沈汀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高楼大厦,眼中充满了新奇。
沈氏集团总部大厦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专属电梯首接通往顶层的总裁办公区域。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穿着职业套装、步履匆匆的员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纸张的混合气味,一切都显得高效而严谨。
沈鹤走在前面,沈汀云默默跟在他身后。周围的员工看到沈鹤,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颔首:“沈总。”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沈汀云身上时,都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但很快便识趣地移开。
总裁办公室巨大而空旷,以黑白灰为主色调,设计简约却不失奢华。
一面墙是整面的落地窗,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天际线。沈汀云走到窗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哥,这里看得好远!”
沈鹤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助理,走到她身边:“喜欢吗?”
“嗯!”
“以后想来看,随时可以来。”
沈鹤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但记住,不要随便离开这个办公室。桌上有平板,里面存了些电影和书籍,你先看一会儿,我开完会就回来。”
“知道了,沈大总裁。”沈汀云俏皮地眨了眨眼。
沈鹤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转身走向套间里的会议室。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沈汀云一人。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属于沈鹤的空间: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面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几份文件和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小时候穿着公主裙的照片,应该是沈鹤刚被收养时拍的。
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类商业书籍和卷宗,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型的保险柜。
她走到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坐下,指尖划过冰凉的桌面。想象着哥哥每天在这里处理无数文件,决定着庞大商业帝国的走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佩。
她拿起那个相框,看着照片里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又想起今早和沈鹤的争执,心里有些发酸。
或许,哥哥的“禁锢”,真的只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沈汀云有些疑惑,沈鹤临走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梳着乖巧的齐刘海,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水。
“您好,请问是沈汀云小姐吗?”
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羽毛一样轻,“我是沈总的秘书,林薇薇。沈总吩咐我给您送点喝的。”
林薇薇?
沈汀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有些陌生。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对方穿着得体,妆容精致,眼神却在看到她时,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嫉妒,但很快就被温顺的笑容掩盖。
“谢谢你。”
沈汀云站起身,接过托盘放在桌上,“我哥他还在开会吗?”
“是的,沈总刚进去没多久,会议可能要开很久。”
林薇薇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小姐您第一次来公司,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您说说话。”
她的语气太过热络,带着一种刻意的亲近,让沈汀云微微有些不适。
她总觉得这个林薇薇的笑容里,少了几分真诚,多了些讨好的刻意。
“不用了,我自己看看就好。”
沈汀云礼貌地拒绝,走到窗边,不想再和她过多交流。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然。
她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办公桌旁,假装整理文件,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汀云。
眼前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裙子,没戴任何贵重首饰,却偏偏自带一种矜贵纯净的气质,像温室里精心呵护的白玫瑰,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这就是沈汀云?那个在国外待了十几年、刚回国的沈家千金?
凭什么?她林薇薇论外貌、论熟知剧情的金手指,哪一点比不上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可偏偏沈鹤对她格外重视,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根本不是对普通妹妹的态度!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点比不上沈汀云,对方抢走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现在是时候还回来了!
“小姐,您身上这条项链真好看。”
林薇薇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羡慕,目光落在沈汀云颈间那条刻着名字的定制项链上。
“是沈总送的吧?沈总对您真好,我们做下属的都很羡慕呢。”
她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暗示,像是在提醒沈汀云,沈鹤对她的好是多么特殊。
沈汀云下意识地摸了摸项链,点了点头:“嗯,是我回来那天哥哥送的。”
“沈总对谁都很严厉,只有对您不一样。”
林薇薇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有时候我工作做得不好,沈总都会批评我,可对您,他总是那么温柔。”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白花”。
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恐怕早就被这副模样骗过去了。
但沈汀云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露出同情或安慰的神色。
在国外疗养院的十多年,她虽然单纯,却并不愚蠢。长久的独处让她学会了观察和思考,林薇薇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和算计,没能完全逃过她的眼睛。
“我哥他……只是对家人比较不一样。”
沈汀云淡淡地说,语气不咸不淡,“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林薇薇的痛处。
她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挤出一个更甜美的笑容:“是啊,小姐您真幸福,有沈总这样的哥哥。不像我,从小就没什么亲人……”
她开始讲述自己“悲惨”的身世,什么父母早逝、寄人篱下,试图引起沈汀云的共鸣。
但沈汀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沈鹤和几位高管走了出来,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当他看到办公室里的林薇薇时,眉头瞬间蹙起,眼神也冷了下来。
“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不悦,目光扫过林薇薇,又落在沈汀云身上,看到她安然无恙,眼神才稍微缓和。
林薇薇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沈总,我……我看小姐一个人,就想进来陪陪她,给她送点水……”
“我的办公室,什么时候轮到你擅自做主了?”
沈鹤的语气更冷了,“没看到我吩咐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对不起沈总,我错了,我只是担心小姐……”
林薇薇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也微微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旁边的几位高管面面相觑,都知道沈总对这位突然回国的妹妹宝贝得不得了,刚才林薇薇擅自进入总裁办公室,确实是越界了。
沈汀云看着林薇薇被训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开口替她解围:“哥,不怪她,是我让她进来的。”
沈鹤看向沈汀云,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无奈:“下次别随便让陌生人进办公室。”
他顿了顿,又对林薇薇说:“出去。”
“是,沈总。”
林薇薇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快步走出办公室,临走前,她偷偷抬眼瞥了沈汀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像淬了毒的针,一闪而逝。
沈汀云恰好捕捉到了那个眼神,心中微微一凛。
她忽然明白,这个林薇薇,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怎么了?”
沈鹤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微微皱眉的样子,关切地问。
“没什么。”
沈汀云摇摇头,把那瞬间的异样压在心底,“哥,会议开完了吗?”
“嗯,暂时告一段落。”
沈鹤看着她,语气恢复了温和,“饿不饿?让餐厅送点吃的上来。”
看着哥哥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沈汀云刚才因为林薇薇而产生的不快渐渐消散了。
办公室外,林薇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紧紧攥着的拳头里是一根细长的头发。
沈汀云,沈鹤……你们给我等着,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夺回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与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