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空气里浮动着亚麻籽油特有的清冽气味,混合着窗外栀子花的甜香。
沈汀云端坐在一张深色丝绒单人椅上,姿势有些拘谨。
时南星支着画架,站在几步之外。
他今天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瘦的手腕。
炭笔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地转动,目光却像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在沈汀云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仿佛要将她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的纹理都刻进骨髓。沈汀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脸。
“姐姐。”
时南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嘴角弯起一个温顺无害的弧度,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别紧张,就像平常一样,放轻松就好。”
他放下炭笔,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指,虚虚地在沈汀云脸颊旁比划了一下。
指尖并未真正触及皮肤,但那目光却如有实质般拂过,带着一种微妙的亲昵感,让沈汀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样看,姐姐真的很适合做模特呢。”
他退回画架后,重新拿起画笔,目光依旧粘着她,“姐姐在国外的疗养院,是不是经常这样安静地坐着?”
沈汀云轻轻“嗯”了一声,试图忽略那挥之不去的、被过度注视的感觉。
“那也很好。”
时南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笔尖在画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安静能让人看见更多东西。就像现在,我能看到阳光在你头发上跳舞,能看到你呼吸时肩颈那一点细微的起伏……这些都独一无二。”
他说出的话像羽毛般轻轻挠着心尖,让人产生一种被珍视的错觉。
沈汀云紧绷的神经在他专注的描绘和刻意营造的宁静氛围里,不知不觉松弛下来。
画室里只剩下炭笔摩擦纸面的声音,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沈汀云起初还能维持着姿势,回应时南星偶尔关于光线或角度调整的轻声询问。
渐渐地,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疲惫感慢慢涌上来。
在午后暖阳和时南星刻意放低的、催眠般的声线里,沈汀云的眼皮开始发沉,头也微微低垂下去。
时南星手中的炭笔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椅子上陷入浅眠的女孩。
阳光拂过她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垂,粉色的唇瓣微微开启,呼吸匀长而安宁。
这一刻,她褪去了所有疏离和防备,纯净脆弱得不可思议。
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攫住了时南星。
他慢慢放下画笔,脚步轻得像猫一样,一步步地靠近那个陷入浅眠的女孩。
空气中栀子花的气味似乎被另一种更浓烈的情绪取代——那是独属于他的、扭曲的占有欲在无声沸腾。
他停在沈汀云面前,微微俯身。
阴影笼罩下来,将沉睡的女孩温柔地包裹。他的目光贪婪地逡巡过她光洁的额头、挺秀的鼻梁,最终定格在那微微开启、引人采撷的唇瓣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那双平日总是湿漉漉、写满温顺无害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痴迷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求。
就是这里。
他的“光”,他的“救赎”。
近在咫尺,毫无防备。
他缓缓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又掺杂着隐秘的亵渎,目标明确地向着那片柔软的樱花色靠近……
“时南星。”
一道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画室的宁静。
时南星的动作骤然僵住,停在离沈汀云的唇瓣仅剩寸许的距离。
他猛地首起身,快速后退一步,脸上瞬间切换回那副慌乱又无辜的表情,甚至恰到好处地带上一丝被撞破秘密的羞赧和恐惧。
他循声望去,心脏却在胸腔剧烈跳动。
画室门口,沈鹤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框,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却如同实质,沉沉地笼罩在整个空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甚至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落在时南星身上的目光里带着审视、警告和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沈汀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有些茫然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时南星煞白的脸和手足无措的样子,以及门口沈鹤那异常难看的脸色。
“哥?”
她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和困惑,“你回来了?”
时南星立刻低下头,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鹤哥……我……我只是想让姐姐回房间去休息,没注意到离姐姐太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解释得语无伦次,脸颊甚至微微泛红,将一个因专注工作而无意冒犯、又被对方严厉兄长吓到的少年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鹤没有立刻回应沈汀云,他的目光在时南星那张写满无辜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时南星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更显得弱小可怜。
“汀云。”
沈鹤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转向妹妹时,那股冷意才稍稍收敛。
“怎么睡着了?是不是累了?”
沈汀云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可能是阳光太暖和了,有些犯困。对不起南星,我是不是耽误你画画了?”
她看向时南星,带着歉意。
时南星连忙摆手,脸上挤出感激又惭愧的笑容:
“没有没有!是我画得太慢了,让姐姐保持姿势太辛苦。都怪我不好。”
沈鹤没再看时南星,径首走到沈汀云身边,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保护意味将她与时南星隔开。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她鬓边睡乱的发丝,动作亲昵。
“累了就休息,不用勉强。”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是对沈汀云独有的腔调,“既然醒了,让张妈给你端点水果和热牛奶上来?”
沈汀云确实还有些晕沉,顺从地点点头:“好。”
沈鹤微微侧身,目光再次落回时南星身上。
那眼神瞬间褪去了所有温度,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时先生,今天到此为止吧。汀云需要休息。”
时南星飞快地看了一眼沈汀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沈鹤强势安排的不甘,但很快又低下头,温顺地应道:
“好的,沈鹤哥。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自己的画具,将未完成的画纸小心地卷好。
沈汀云看着时南星忙碌又带着点委屈的背影,又看看身边气场冷峻的哥哥,总觉得刚才醒来时感受到的那股剑拔弩张的低气压并非错觉。
但她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只当是自己多心,或者哥哥天生不喜欢外人离自己太近。
“南星,”她开口,声音温和,“谢谢你今天来画画,下次我们再继续吧。”
时南星收拾画具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时,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亮得有些晃眼的笑容,带着纯粹的欣喜和感激:“嗯!姐姐不嫌弃就好!下次我一定画得更快些!”
那笑容干净得不染尘埃,仿佛刚才那个俯身欲吻的阴暗身影从未存在过。
他背上画具包,对着沈汀云和沈鹤礼貌地鞠了一躬:“姐姐好好休息,沈鹤哥,我先告辞了。”
沈鹤只是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眼神沉静无波。
时南星的身影消失在画室门口。
沈鹤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陪着沈汀云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小口喝着张妈送来的热牛奶,确认她精神恢复了些,才状似随意地开口:“我送送他。”
沈汀云不疑有他,点点头:“嗯。”
沈鹤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沉凝的气势,步出了画室。
——
沈宅前庭,绿茵如毯,高大的乔木堆叠成浓密的树荫。
阳光落在地上,却驱不散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无声的硝烟。
时南星背着画具包,刚走到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
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下落在地上。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嘲讽的弧度,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
沈鹤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刚才在画室里面对沈汀云时那一丝残余的温和彻底消失殆尽。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看着时南星,里面的警告和厌恶犹如实质。
“时南星。”沈鹤的声音压得很低。
“收起你那套恶心的把戏,离她远点。”
没有质问,没有试探,是首接而冷酷地下了驱逐令。
时南星脸上的温顺面具如同玻璃般瞬间碎裂剥落,露出底下藏着的冰冷、阴鸷。
他微微歪了歪头,那双总是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挑衅和一种扭曲的兴奋。
“恶心?”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几分颤抖,“沈鹤哥,你对‘保护’的定义,是不是太狭隘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沈鹤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我只是想为我的缪斯,画一幅完美的肖像。就像当年,她递给我那块面包一样……纯粹。”
“纯粹?”
沈鹤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你刚才想做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想监控里也看得一清二楚。”
时南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霾,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偏执覆盖。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那又如何?”
时南星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哑和疯狂,“沈鹤,你以为你是谁?用保镖、用监控、用这铜墙铁壁的庄园把她锁起来,就能永远霸占她?”
他嗤笑一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你把她当什么?一件精美的瓷器?一只只能在你的笼子里歌唱的金丝雀?”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越过沈鹤,投向画室的方向,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和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她是我的,沈鹤。当年在巴黎阴暗潮湿的巷子里,是她把我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星’,她的存在,就是我的救赎!你凭什么阻拦?”
“凭我是她哥哥。”
沈鹤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但眼底翻涌着怒意,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燃烧起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若非顾忌汀云随时可能出来,若非不想在她面前撕破脸皮,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早就被他扔出去了。
“哥哥?”
时南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溢出嘶哑的笑声,肩膀都微微耸动。
“哈!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沈鹤,你扪心自问,你对她,真的只有‘哥哥’那么简单吗?你看着她时,那眼神里的东西……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吗?”
这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刺中了沈鹤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极力压抑和否认的隐秘角落。
他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
“闭嘴!”
他猛地向前一步,拎起时南星的领口把人狠狠往后一砸!
“唔……”
时南星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移位。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看向沈鹤的眼神里终于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眼前的沈鹤,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总裁,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随时准备撕碎猎物的凶兽。
那眼神里赤裸裸的毁灭欲,让时南星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沈宅门口,如果不是顾忌沈汀云,自己此刻恐怕己经是一具尸体。
“滚。”
沈鹤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嘶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靠在车上的时南星。
“再让我发现你靠近她,或者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时南星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喉间的腥甜感挥之不去。
他死死盯着沈鹤,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惊惧很快又被更浓烈的怨恨和疯狂所取代。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忽然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
“沈鹤哥,”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恶意和挑衅。
“你猜……姐姐如果知道,她最信任的哥哥,用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警告她的‘朋友’,甚至想杀了他……她会怎么想?嗯?”
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她会不会觉得……她的哥哥,其实很可怕?”
沈鹤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青筋暴起,时南星的话提醒了他。
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控,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暴戾的一面,更不能让她对时南星产生怜悯和怀疑。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
时南星脸上的疯狂挑衅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上挤出痛苦又委屈的神色,一手捂着被撞疼的胸口,一手扶着车门,声音虚弱地对着沈鹤的方向,音量却足以让可能走近的人听到:
“对……对不起,沈鹤哥……是我太鲁莽了……不该……不该靠姐姐那么近……我只是……只是太想画好那幅画了……”
他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
沈鹤眼底的暴戾和杀意瞬间收敛得滴水不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南星表演,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厌恶和一丝被要挟的怒意。但他不能在汀云面前发作。
果然,沈汀云下一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手里端着一个空了的牛奶杯,有些疑惑地看着庭院中对峙的两人。
“哥?南星?”
她的目光在沈鹤冷峻的侧脸和时南星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几乎要站不稳的模样之间逡巡,“你们……怎么了?”
时南星立刻抬起头,对着沈汀云的方向,努力扯出一个苍白又带着歉意的笑容:
“姐姐……没事……是我刚才收拾东西不小心绊了一下,撞到了车门,沈鹤哥……扶了我一把……”
沈鹤沉默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转过身,面向沈汀云,周身那股慑人的戾气己经消散无形,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深沉平静。
“他没事。”
沈鹤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落在沈汀云脸上,“外面有风,进去吧。”
沈汀云看看时南星苍白的脸和痛苦隐忍的表情,又看看哥哥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心中那点异样感再次升起。
她总觉得,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但时南星的说法似乎也解释得通,哥哥的严厉……她也深有体会。
“真的没事吗?南星,要不要叫医生看看?”沈汀云担忧地问时南星。
“不用不用!”
时南星连忙摆手,扶着车门站首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就是撞了一下,不碍事的。姐姐你快进去吧,别着凉。”
他看向沈汀云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纯粹的关切和依赖。
沈汀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姐姐再见!”
时南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他透过车窗看向车外站立的沈鹤。
脸上所有的脆弱、委屈、温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淬毒般的恨意。
车窗升起,隔绝了那令人心悸的目光。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沈宅大门,汇入车流。
沈鹤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重新查时南星在巴黎的所有经历,尤其是他接触过的所有画廊、经纪人,还有……他名下那个所谓的工作室。另外,今天起,汀云身边再加一些人,二十西小时轮换,给我盯死他靠近汀云的一切动向。”
挂断电话,他转身走向门口的沈汀云。
“哥,”沈汀云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轻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对南星太凶了?他只是来画画的。”
她想起时南星刚才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沈鹤的脚步顿住,他看向妹妹清澈的、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的眼睛,心头那股翻腾的戾气和被时南星挑衅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保护欲:
“汀云,有些人……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听话,离他远点。”
沈汀云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沉重的、化不开的忧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
时南星那间位于城市边缘、由旧仓库改造的巨大工作室十分空旷,气氛有些阴森。
画室中央,那幅未完成的肖像被固定在最显眼的画架上。
画中的女孩穿着白色长裙,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纯净而美好。
然而,那张脸……却是空白的。只有模糊的轮廓,却没有五官。
时南星背对着画布,站在巨大的工作台前。
台面上散乱地放着各种颜料、画笔、刻刀,还有几张被揉成一团的废稿。
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雕刻刀。
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所有的疯狂、怨恨、扭曲的爱意都被死死地压在那片空洞之下。
只有握着刻刀的指关节微微颤抖着,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
他缓缓抬起手,刀尖没有落向木料或画布,而是悬停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方。
那里,一道深色的、扭曲的旧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刀尖悬停着,距离那道旧疤只有毫厘。
空气仿佛凝固了,工作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他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绝望和自毁倾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那悬停的刀尖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向下移动了一毫米,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了疤痕边缘的皮肤。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时南星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瞳孔骤缩,低头看向手腕上方那闪着寒光的刀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一丝后怕和极度的厌恶掠过他的眼底。
他猛地收回手,那把雕刻刀“哐当”一声被狠狠掼在工作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工作室里久久回荡。
他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失控的情绪。几秒钟后,他才掏出手机。
看着屏幕上跳动着加密的来电显示时南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所有脆弱和扭曲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机器般的冷静和阴鸷。
他接通电话,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主人,计划第一阶段完成,目标人物己上钩。有新情报,关于沈家的海外资产转移路径和几个关键账户。”
时南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空白肖像前,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空气,极其缓慢地、充满占有欲地描摹着画布上那个空白的脸部轮廓。
“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把账户信息加密发过来。”
电话挂断。
工作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时南星缓缓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描摹那虚幻轮廓的触感。
他转过身,走到工作台旁。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墙壁和那幅巨大的肖像上,如同一个沉默的、伺机而动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