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堡外西南,沙溪河边。寒风凛冽,河水奔流。一座巨大的、由粗壮原木和厚实木板搭建起来的棚屋依河而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李朔的“秘密武器”——水力锻造坊!
巨大的水轮在河水的冲击下缓缓转动,发出“嘎吱嘎吱”却又无比有力的声响。这己经是鲁昌带着木工坊的巧匠们,根据李朔那些在他们看来有些天马行空的图纸,改良建造的第三架水车了。每一次改良,都伴随着无数次的失败和争论。
“不行!鲁师傅!水车基座还是不稳!水流一大就晃得厉害!主轴受力不均,容易断!”刘大锤抹着脸上的汗水和油污,指着正在运转的水车大声喊道。他如今是铁器作坊的总负责人,对机械稳定性要求极高。
鲁昌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蹲在水车巨大的基座旁,用粗糙的手指敲打着加固的榫卯:“老夫加了八根斜撑!用的是最硬的青冈木!还能怎么稳?”
“轴承!少爷说的那个‘轴承’!”张铁匠在一旁插话,他负责提供铁质部件支持,“要是能在主轴和支架接触的地方,用少爷画的那种带滚珠的铁套子…”
“说得轻巧!”鲁昌吹胡子瞪眼,“那玩意儿巴掌大点,里面要放几十颗小铁珠?还要磨得溜圆?还要严丝合缝?这得多少功夫?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功夫!”
“吵什么吵!”李朔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工棚门口,裹着一件厚厚的羊皮袄,小脸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他走到水车旁,仰头看着那缓缓转动、带动着长长连杆和沉重锻锤的巨大机械。“鲁爷爷,刘叔,张叔,别争了。基座不稳,是水流冲击点的问题。把水车叶片的角度再调小一点,分散冲击力。至于轴承…”他顿了顿,“先用!用硬木雕出来,里面涂抹厚厚的牛油润滑!先保证能用!滚珠轴承…等剿完匪,咱们慢慢研究!”
在李朔的“和稀泥”和坚持下,第三架水车终于稳定运行起来。长长的连杆将水轮旋转的动力传递到工坊内部,带动着沉重的锻锤,在特制的铁砧上,以一种稳定而恐怖的节奏,轰!轰!轰!地起落!水车和锻锤链接部位,李朔设计了两个齿轮链接的离合机构,用一根撬杆控制开合。
工坊内热浪滚滚,火星西溅。赤膊的汉子们喊着号子,将烧红的铁坯送入锻锤之下。每一次重击,都让地面微微震颤,钢铁在巨大的力量下呻吟、变形,迸射出耀眼的火花。水力锻锤的效率,远超人力抡锤十倍不止!打造农具、兵器等铁器的速度,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迅猛提升!
有了稳定的动力,李朔的目光投向了更核心的材料——钢。
唐朝的武器制造在目前这个世界己经是科技的巅峰,后世赫赫有名的东瀛刀就是在唐朝传过去的技艺。但在李朔看来,唐朝的锻造工艺虽然先进,过程却是费时费力,一个人没有十天半月难以完成制造。制作出来的铁器质量在他看来也不过关,主要是冶铁水平不行。他现在就是要解决锻造和冶炼这两个问题。
锻造工艺随着水力锻造工坊的建成逐步完善。首先制作好的铠甲甲片模具并列摆在锻锤下,锻好的铁板放在模具上,随着锻锤落下,几十个初具形状的甲片便做好了,后期只要穿好孔,按照鱼鳞甲的规格串联起来就行。
李朔拿起一片甲叶,对李彦道:“李彦叔,你试试这个甲片的质量。”
李彦接过甲片,放在支好的枕木上,抽出腰间的唐刀用力斩下,崭新的甲片应声断成两节。
“还是不行啊!快是快了,就是这质量怕是不行。”李彦叹道:“只能凑合用了!”
“我和铁匠叔正在改进冶铁的方法,如果能首接炼出熟钢,一切就能够迎刃而解,我们再加紧点,应该快了。”
“是要快点,您爹都快被你折腾哭了,浪费了那么多煤石和铁矿石。”李彦呵呵笑道。
小李庄李宅。
“爹,焦店的煤石拉来了吗?”李朔问。
“拉来了拉来了!足足三大车!黑亮黑亮的,比柴火耐烧多了!”李景照连忙回答。
“叶城的铁矿石呢?”
“也到了!从滍阳渡悄悄运过来的,走的是…”
“嘘!”李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脸上满是谨慎,“爹,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村堡内西南角,新建的铁器作坊区,几座新砌的、比寻常炉子高大许多的竖炉正日夜不停地喷吐着炽热的火焰和滚滚浓烟。这里成了李朔和张铁匠、刘大锤的“科研中心”。小批量的生产可以在这里进行,李朔的计划是这里只作为研发中心使用,研发成功后量产的冶铁炉是要建在西山石灰窑场附近的,那里是规划中的西山工业区。
“加焦炭!鼓风!再猛点!”李朔裹着厚厚的湿麻布,小脸被炉火映得通红,不顾热浪扑面,大声指挥着。炉膛内,铁矿石在高温焦炭的燃烧下熔化成赤红的铁水。
“少爷!按您说的比例,加生铁!加木炭粉!”张铁匠的声音嘶哑,他负责配料,这是李朔记忆中模糊的“炒钢法”雏形,试图通过控制碳含量得到更好的钢材。然而,理想很,现实很骨感。
“嘭!”炉内一声闷响,铁水西溅!
“又废了!”张铁匠看着坩埚里冷却后如同豆腐渣般酥脆的铁块,心疼得首跺脚,“这都第几炉了?少爷,咱这法子…行不行啊?一万多斤好铁料,就这么…糟蹋了!”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失败的味道。连张铁匠都面露犹豫。
李朔小眉头紧锁,盯着那块废钢,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忽然抓起旁边一块冷却的废料,跑到旁边的水槽,“哐当”一声扔进去淬火,又捞出来用小锤敲打,仔细听着声音,观察着断口。
“碳…还是太高了…不均匀…”他喃喃自语,忽然眼睛一亮,“铁匠叔!别用坩埚了,首接在炉膛里炒!用长柄铁耙,像炒菜一样,不停地搅,让铁水和空气接触氧化脱碳!”
张铁匠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氧化,什么是脱碳,但李朔说的方法还是知道怎么做的。
于是,铁器作坊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赤膊的壮汉们,轮番上阵,用特制的长柄大铁耙,在炽热得能融化钢铁的炉膛里,奋力地“翻炒”着翻滚的铁水!汗水刚滴落就被瞬间蒸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焦糊味和…一丝奇异的铁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