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赤魇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的地牢里回荡。
那华丽魔纹袍的身影在跳跃的鬼火映照下，一步步逼近，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团团吓得小身子一哆嗦，抱紧魔尊手腕的小胳膊收得更紧了，像抓住救命稻草的小树袋熊。
她能感觉到头顶那道来自“粑粑”的目光更加深沉复杂，那指尖的魔气虽然停滞，却并未消散，冰冷的杀意与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剧烈挣扎在无声交锋。
“呜…”恐惧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团团本能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就在这时，那件沾满血污的宽大黑袍猛地一扬！
如同夜色骤然降临，带着浓重血腥和铁锈味的布料，瞬间将缩在魔尊身前的团团整个儿严严实实地罩了进去！
眼前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布料粗糙的触感和“粑粑”身上那股独特又让她莫名安心的冰冷气息包裹着她。
“粑粑？”团团在黑暗里小小声地、带着哭腔和疑惑地唤了一声，小手还紧紧抓着他冰冷的手腕布料。
外面，赤魇的脚步停在了牢门外。
隔着粗壮的玄铁栅栏，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扫视着牢内。
魔尊烬依旧维持着被锁链禁锢的姿态，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张狰狞的鬼面具毫无表情，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只是错觉。
只有那只被黑袍盖住的右手，指节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抽离，却被袍子里那个小东西抱得更紧了。
“尊上？”赤魇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属下刚才听到异响，担心有不知死活的虫子扰了您清修。您……没事吧？”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魔尊周身，最后落在那件明显鼓起一小团、还在微微颤抖的黑袍上，眼神闪烁。
“滚。”魔尊烬的声音比地牢的石头更冷，更硬。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浓重的血腥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赤魇脸上的假笑一僵，眼底掠过一丝忌惮和更深的阴鸷。
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探查，却也不肯轻易离开。
他皮笑肉不笑地躬身：“是，是属下多虑了。尊上安心休养，属下告退。”说着，他缓缓后退，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盯着那团可疑的鼓起，首到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的黑暗中。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地牢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鬼火跳跃的幽绿光芒和锁链冰冷的微响。
魔尊烬一动不动。
面具后的目光沉如寒潭，死死盯着自己黑袍下那一小团。
那温暖的、软乎乎的触感紧贴着他的手腕和小腹，带着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抽泣声，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这感觉……陌生到让他心底翻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烦躁。
“出来。”他声音沙哑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黑袍下的小鼓包猛地一僵，然后，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从袍子边缘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团团的小脸憋得有点红，大眼睛里还噙着未干的泪珠，长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鼻头也红红的。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怯生生地仰望着近在咫尺的恐怖鬼面，小奶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呜…粑粑…那个坏蛋走、走了咩？”
魔尊烬没有回答。
他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透过面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
粉雕玉琢，眉眼精致得像最上等的灵玉雕琢而成，此刻因为惊吓和委屈微微皱着，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该死的依赖。
他指尖那缕停滞的魔气又开始蠢蠢欲动。
杀了她！这个来历不明、只会带来麻烦的小东西！
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团团的小肚子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突兀。
团团的小脸“腾”地一下变得更红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
她窘迫地捂住自己扁扁的小肚子，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新的、名为“饥饿”的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魔尊：“粑粑…团团…团团肚肚饿饿…老君爷爷给的糖糖…掉掉了…”
她一边委屈地嘟囔，一边下意识地用小手在自己脏兮兮的小兜兜里摸索。
那是她在天界最喜欢的小裙子，上面绣着会发光的星星，可惜现在也沾满了灰尘。
摸索了几下，她眼睛突然一亮！
小肉手费力地从兜兜深处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柔和星光的东西——正是那颗老君给的星星糖！
透明的糖体里仿佛封印着流动的星河，在幽暗的地牢里散发着温暖而纯净的光芒，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阴冷的黑暗。
“呀！糖糖还在！”团团惊喜地破涕为笑，小脸上绽放出纯粹的光彩，像骤然点亮的小太阳。
她献宝似的将那颗珍贵的星星糖高高举起，努力递向魔尊那张冰冷的鬼面具，奶声奶气地说：“粑粑吃！甜甜的！吃了肚肚就不饿饿，也不痛痛啦！”
这是她仅剩的、最宝贝的东西了。
在天界，老君爷爷说过，这糖是用很珍贵很珍贵的仙露做的，吃了能让人开心。
魔尊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颗散发着纯净星辉的小东西吸引。
那光芒……很微弱，却奇异得让他体内日夜焚烧、撕裂他神魂和经脉的蚀骨焚心之毒，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怎么可能？
他体内这上古奇毒，连魔界至宝都无法压制分毫，一颗凡俗糖果……
然而，就在他心神被那星光吸引的瞬间——
一只枯瘦、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污垢的手，无声无息地从牢门下方的送饭口伸了进来，轻轻放下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
碗里是浑浊的、散发着怪味的糊状物。
是负责打扫地牢最底层的哑婆婆。她动作迟缓，头发花白凌乱，低垂着头，不敢看牢内一眼，放下碗就准备缩回手。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从黑袍下探出的、粉雕玉琢、正举着一颗发光小糖豆、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她的小脸。
哑婆婆的动作，骤然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