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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
攻城，己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曾经绵延百里的青翠山脉，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死地。
巨大的陨石坑彼此交错，深不见底的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敞开着。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炭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砂砾。
再没有鸟鸣，再没有兽吼，甚至连风声都带着一股死寂的哀鸣。
万魔窟方圆百里，变成了一片真正的生命禁区。
天魔映世镜前，整个世界也沉默了三天三夜。
亿万双眼睛，就那样看着。
看着那个曾经被他们奉若神明的身影，如何一步步将人间化作炼狱。
他每一次挥手，都带起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神光。
那神光之下，山川崩裂，河水蒸发。
他每一次捏印，都召来流星火雨，将大地反复犁耕。
那火焰之中，无数生灵的家园，连同他们世代的记忆，一同化为飞灰。
他依旧强大，依旧如同神祇。
可那份强大，不再带来安全感。
只剩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复仇的英雄”，这个曾经冠在叶凡头上的名号，早己无人再提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称谓。
疯子。
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被力量冲昏了头脑的疯子。
叶凡悬浮在焦土上空，剧烈地喘息着。
他身上的金光，明暗不定，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攻击，即便以他天命之子的修为，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但真正让他疲惫的，并非灵力的消耗。
而是来自神魂深处，那股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怨念。
亿万生灵的质疑。
无数凡人的怨恨。
它们像无形的钢针，透过那层璀璨的光环，扎在他的道心之上。
他的道心，再次出现了裂痕。
细微，却致命。
《太上忘情道》在脑海中疯狂运转，告诉他，凡人皆蝼蚁，他们的怨恨，他们的生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忘情，便可无敌。
可他另一个身份，“主角”，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捆住了他。
主角，需要“众生”的认可。
主角，需要“世界”的眷顾。
主角，需要万民的信仰之力来维持光环的璀璨。
这是一个死循环。
他越是遵从《太上忘情道》的指引，对凡人的死伤视而不见，他的攻击就越是无所顾忌。
他的攻击越是猛烈，造成的附带伤害就越大，流失的信仰之力就越多，主角光环就越是暗淡。
他被困在了自己为自己打造的牢笼里。
“啊啊啊——！”
叶凡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烦躁与暴戾。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要用最强的一击，将整个万魔窟，连同这片山脉，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只要杀了林峰，只要毁掉天魔映世镜。
这一切，就都会结束。
他高高举起右手，掌心之中，一团毁灭性的金色能量球，开始疯狂汇聚。
天空，在这一刻彻底暗淡下来。
所有的光，仿佛都被吸进了他的掌心。
空间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然而，就在这灭世一击即将成型的瞬间。
“嗡——”
一道奇异的低鸣声，从下方传来。
那道守护了万魔窟三天三夜，承受了叶凡无数次猛攻，依旧流光溢彩的护山大阵。
此刻，竟如同融化的冰雪，缓缓消散。
不是被攻破。
而是主动，打开了。
肆虐的能量风暴，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叶凡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他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缓缓打开的魔窟入口。
万众瞩目之下。
一道身影，从黑暗的洞口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不是千军万马。
也不是魔气滔天。
就只有一个人。
一袭简单的黑衣，在死寂的焦土上，显得格外醒目。
他手无寸铁。
神情平静。
他就那样踏着虚空，踩着那些狰狞的裂谷，走过那些尚在燃烧的焦土，缓缓升空。
最后，停在了叶凡面前百米之外。
林峰。
他来了。
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出现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一个，是狂暴，愤怒，身上金光混杂着不祥黑气，如同失控的神明。
一个，是平静，淡漠，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一个走错战场的凡人。
强烈的反差，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林峰！”
叶凡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滔天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终于敢出来了！”
林峰没有看他。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虚无，穿透了那天魔映世镜，落在了镜子后面的，每一个生灵的脸上。
他在看着所有人。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
却通过天魔映世镜的玄妙法力，清晰地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林峰，魔宗少主，手上沾满鲜血，是你们口中的魔头。”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无数人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林峰可能会狡辩，可能会怒骂，可能会为自己开脱。
却唯独没有想到。
他会承认。
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坦然。
“我承认。”
林峰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他甚至没有用手指，只是将目光，那道平静得可怕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对面那个金光闪烁的身影上。
“但他，叶凡，所谓的‘天命之子’……”
“为了杀我一人，屠戮生灵，毁灭山河。”
天魔映世镜的画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
镜头猛地拉远。
画面中，一边是孤零零的，渺小如尘的黑衣身影。
另一边，是那片以叶凡为中心，延绵百里，寸草不生的焦黑废土。
触目惊心。
无需任何言语。
这幅画面，就是最震撼，最首接的控诉。
整个世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心，都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林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的叹息。
“现在，我只问一句——”
他停顿了一下。
这短暂的沉默，却让亿万生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在等待。
等待一个审判。
“这天道，选他来拯救你们。”
林峰的目光，扫过叶凡身上那开始剧烈波动的“主角光环”，声音变得幽深。
“还是选他，来取代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