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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缪勒的扳手卡在生锈的水管里，锈渣掉进搪瓷盆，溅起的污水在地板上晕开——这栋19世纪的公寓楼，水管还是希特勒时期铺的，如今成了大德意志国“历史保护建筑”，却连像样的修缮材料都配不齐。
“汉斯，面包没了。”妻子克拉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怀里的小女儿莉娜正啃着块合成饼干，饼干袋上印着ADF的鹰徽，边缘还沾着上个月的血渍——那天巡逻队闯进家，只为搜查“藏匿的犹太人”，克拉拉为了护莉娜，胳膊被枪托砸青了。
汉斯扯下水管，铁腥味混着煤烟味钻进鼻腔。窗外的柏林街景被铁丝网切割成碎片，街角的广播正用狂热的语调嘶吼：“……为净化雅利安血统，所有‘劣等民族’必须在本周内登记！违抗者，按《新秩序保护法》第17条处置！”
他摸向窗台，那里藏着张泛黄的照片：岳父穿着魏玛共和国的军装，旁边站着个戴星标的犹太青年——那是岳父最好的战友，1938年消失在集中营，2077年，ADF的“历史修正课”却在课本里写：“他们是自愿迁往‘东方开拓区’的。”
“爸爸，他们又在抓人了。”莉娜指着窗外，三个穿黑制服的ADF“净化队”正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塞进卡车，男人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滚出本《爱因斯坦文集》，封面上的犹太星被踩烂。
汉斯的指节泛白。他是个修理工，三年前在汉堡港修船时，亲眼看见乌克兰傀儡国的“劳工”被铁链锁在甲板上，德军工兵笑着说：“这些斯拉夫人，比马还听话。”那时他才明白，ADF嘴里的“欧洲一体化”，不过是把旧殖民地的锁链，换成了“新秩序”的钢镣。
克拉拉突然捂住莉娜的眼睛。街对面，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正被按在墙上，净化队员用德语骂着“劣等斯拉夫人”，皮带抽在背上的声音，隔着窗户都能听见——男人是波兰傀儡国来的“技术移民”，昨天还帮汉斯修过收音机。
“别让孩子看。”汉斯把妻女推进里屋，转身从床板下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半罐犹太人的蜂蜜（黑市上用三个月工资换的），还有张1989年的东德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柏林墙的位置。冷战时期的裂痕，如今被ADF用“雅利安优越论”糊上，却在每个被压迫者心里渗着血。
广播突然切换成紧急通知，语调尖锐如刀：“所有单位注意！‘黑寡妇’残余势力潜入德波边境，发现可疑分子立即举报！奖励：5公斤面包，或一张‘优等公民’升级券！”
汉斯关掉收音机，却听见隔壁传来砸门声。是老施耐德，那个总说“我爷爷参加过诺曼底登陆”的退休教师，上周因为在酒吧说“美术生是疯子”，被邻居举报了。
他把铁皮盒塞进地板缝，克拉拉的哭声从里屋传来，混着莉娜的尖叫。汉斯靠在门上，听着老施耐德的惨叫渐渐远去，突然想起冷战时期的纪录片——东德的秘密警察闯进民宅时，也是这样的动静。
窗外的鹰徽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汉斯摸了摸胸口的“良民证”，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像个傀儡。他知道，明天去工厂，又会看到更多空着的工位——要么是被抓进“矫正营”，要么是逃去了“欧洲自由区”（那片被ADF称为“混乱沼泽”的地方，据说有乌克兰人和波兰人在组织反抗）。
煤炉里的火快灭了，汉斯添了块劣质煤，火苗舔着炉壁，映出墙上的标语：“一个民族，一个帝国，一个领袖——为了新秩序的黎明！” 字迹被煤烟熏得发黑，像句写在棺材上的墓志铭。
